我拍华西村和吴仁宝
在拍摄大江截流的日子里
1980年拍摄审判四人帮
历史的见证
拍摄中国女排的启示
在南极的日日夜夜
历史的抉择
 
在南极的日日夜夜

郝强国

    做为一个新闻纪录电影工作者,1984年我和邵振堂同志荣幸地接受了我国首次南极考察的拍摄任务。在太平洋、大西洋、南大洋26400多海里的航行中,充满艰难与困苦的142个日日夜夜,给我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回忆。记得在南极时,有一个考察队员突然面对大海高喊:“大海呀,你怎么那么多的水!南极呀,你怎么那么多气旋!”他的呼喊,说出了我们每个队员的心里话。
    确实,自从1984年11月20日,我们肩负着党和祖国的重托,乘“向阳红十号”科学考察船,踏上奔赴遥远、神秘的南极的征途开始,就与风和水结了缘。从上海一出发,就遇上了19号和21号台风,受台风的影响,在陆地上生活惯了的我们可就遭罪了。船一刻不停地摇来晃去,使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慌、恶心、出虚汗,整天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走起路来像醉汉一样东倒西歪,很多人晕船躺在床上起不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天还是咬着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扛着摄影机到处去拍摄沿途的风光以及队员们的工作、生活情况,其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在船上的生活枯燥极了,没有广播、没有报纸,看不见岛、看不见船,连一只飞鸟也见不到,看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海水。虽然到处是水,但是我们却偏偏缺水,自从离开上海码头,船上就开始控制使用淡水,10天供应一次,每次10分钟,我们只能用水桶、脸盆甚至水碗赶紧存点淡水,我们经常几天不洗脸,大家开玩笑说:“不要脸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要留下点淡水冲洗片头,检查拍摄效果,船上生活虽然艰苦,但是,我们清楚地知道,更大的艰难困苦还在后面,我们谁都无法预测,在南极将会遇到些什么,经过一个多月的昼夜航行,12月26日,南极终于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南极大陆平均海拔2350米,是世界上最高的大陆,南极洲是世界上最寒冷、暴风雪最频繁、风力最强、最干燥的地区。南极大陆平均气温为摄氏零下25度,极端最低气温达到摄氏零下88.3度,故有世界“寒极”之称。南极大陆沿岸的平均风速为17——18米/秒,最大风速可达100米/秒以上,故南极又被喻为世界的“风极”。整个南极大陆的年平均降水量为30——50毫米,素有“白色沙漠”之称。冰雪是南极的象征,南极大陆95%以上的面积常年被冰雪覆盖,冰雪平均厚度2000米,最厚可达4800米。
    南极,这块被称为“寒极”、“风极”的白色大陆,至今人迹罕至。它的寒冷让人难以忍受,它的风暴令人生畏,它那厚厚的冰盖叫人震惊,它那变幻无常的恶劣气候更令人难以捉摸。这样的环境,给我们的拍摄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每拍一个镜头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1984年12月30日,我随考察队乘登陆艇拍摄首次登乔治岛的情况。我和队员们穿好救生衣,坐在小艇上,海水打在船头,溅起的浪花就像盆泼似的向我身上浇来。我趴在摄影机上,用身体挡住打来的海水,以防机器损坏。登陆了,鲜艳的五星红旗第一次插上了南极洲。为了能让祖国和人民看到我国考察队员在南极的情景,我不顾一切地抢拍下了队员们第一次登陆的镜头。登陆后,除了拍片之外,我和队员们一起搭帐篷、卸货、平整土地……帐篷刚刚搭好,老天爷突然变了脸,霎时间大雾弥漫,使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来接我们回“向阳红十号”船的登陆艇迷失了方向,我们被困在岛上。寒夜降临极地,因生活用品和食品尚未运到,我们只好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靠着一个面包和几口雪水,熬过了饥寒交迫的一夜。无独有偶,1985年1月3日,我做为一名记者和突击队员,又来到乔治岛上。拍完镜头以后,放下摄影机,就投入紧张的建站劳动,搬、抬、推、扛,一直干到晚6时,说来也巧,我们刚要乘登陆艇回“向阳红十号”船,转眼间又下起了大雾,五步开外,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又被困在了岛上。这时的乔治岛,寒气袭人,大雾变成了细小的雪粒,风呼呼地刮着,雪粒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和几个队员躺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四面透风的帐篷里,身下铺一块帆布,三个人合盖一条毛毯,头枕一块鹅卵石,浑身衣服湿透了,冻得我们缩成一团,谁也睡不着。我们互相讲着笑话,实在冻得不行了,只好起来跑步,或用铁锹铲石子,以此增加热量暖暖身子。我想,像这样在南极过夜,在全世界恐怕也是罕见的。当时,可惜胶片不能感光,无法拍摄队员的情况,只能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经过队员日夜艰苦奋战,在完成了卸运建站物资任务之后,1月19日,我随“向阳红十号”科学考察船,冒着七、八级以上的大风,奔赴南大洋别林斯高晋海进行多学科的综合性考察。这次考察地区新、纬度高、气象复杂,而且是冰区,所以是一次最艰巨的任务,具有更大的探险性。为了把科学家们顶风冒雪取水样,取泥样、捕捞磷虾和海底栖生物的科学考察活动记录下来,尽管寒风凛冽,尽管船在不停的晃动,我仍然坚持不停的工作。1月24日 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向阳红十号”科学考察船进入南极圈,这时我国航海史上第一艘进入南极圈的船,为了庆祝这不寻常的时刻,船上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队员们兴高采烈地、摇摇晃晃地来到餐厅,哪知道大家刚刚围在桌旁举起筷子,一个巨浪打来,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倾斜度达三十多度。队员们被摔倒在地,向右舷滑去,几十个人躺在地上挤在一起,动也动不了,爬也爬不起来,桌上的饭、菜、汤全都倒在地上……随着船又向左倾斜,我们在地上又向左滑去,等我们爬起来一看,整个餐厅一片狼藉,除了满身的饭粒、菜汤以外,手里只还有一双筷子。我摇摇晃晃地赶紧跑回房间,拿起摄影机,在两个队员的保护下,来到餐厅,拍下了这宝贵的镜头。当人们惊魂未定时,“向阳红十号”船又陷入了更严重的危机之中,1月26日,考察船子阿南极圈内考察时,大洋上骤起骇人的“南极气旋”,风速达每秒34米,也就是十二级以上的狂风。天空阴沉,乌云低垂,整个海面像开了锅一样,只见十几米高的涌浪,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奔腾着,怒吼着,铺天盖地朝巨轮砸来,风喧浪嚣,震耳欲聋。这时的万吨巨轮犹如一叶小舟,在狂涛中显得那样单薄无力,被涌浪颠来抛去,任意捉弄。它在惊涛骇浪的波峰和波谷中拼命地挣扎。忽儿船头扎进水里,忽儿船尾被高高托起,螺旋桨露在水面空转,九次形成“飞车”险情。船长早已命令船员各就各位,封闭了所有的门窗,果断地指挥着全体船员沉着地与风浪进行顽强的拼搏。常言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船是靠舵掌握方向的,但是这时的“向阳红十号”船,舵已失去了作用,无法掌握船行的方向,只有靠船长指挥,只见他站在驾驶舱内,两眼紧盯着前方那变幻无穷的滔天巨浪,为了掌握船的航行,只听他口中不断下令:“左车退一,右车前进三;右车退二,左车前进四。”就这样以两台机车的一台前进和一台倒退来扭转船的方向。船体在涌浪的冲击下,就像地震一样抖动着,发出“嘎嘎”的巨响,船随时都有可能翻掉、断裂的危险。在摄人心魄的20多个小时中,我们经受着最严峻的考验,“向阳红十号”船的前途如何,谁也不能预料。就在与风浪搏斗的同时,我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向祖国、向乔治岛发出了“向阳红十号”船遇险的告急电波……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想到了祖国,想到了亲人,想到了和我同来的在乔治岛上的邵振堂同志,难道真的见不到面了吗?但我首先想到的是赶快把当时的情景抢拍下来。我抱着摄影机,在两个队员的保护下,爬上船的最高层,抢拍了气象工作者考察的情况。尽管浑身被海水打湿,我全然不顾这些,赶紧擦掉机器上的水,来到驾驶室,继续拍摄。为了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情况,我在队员的保护下,爬到船的后甲板拍摄海上的狂风恶浪,拍摄“向阳红十号”船与风浪搏斗的镜头。船在不停的剧烈摇晃,人根本无法站立行走,稍不小心,就有被翻到海里的危险,两个队员一左一右抱着我,实在站不住了,我就跪在甲板上甚至趴在甲板上拍摄。当时忘却了危险,也忘却了死,只想多拍些材料,甚至想如果我死了,胶片会不会进水,如果把胶片打捞上来,人们看到我记录下来的宝贵镜头,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心满意足了。经过20多个小时的拼搏,我们“向阳红十号”船终于冲出了“气旋”的包围,逃出了死神的魔掌,我们胜利了。
    经过暂短的休整,在难以抑制的兴奋中,2月7日,我们一行36人顶着风雪,到南极半岛进行考察,因我们乘坐的登陆艇无法靠岸,只好蹚着冰冷刺骨的海水强行登陆,为了拍下这珍贵的镜头,我脱掉鞋袜,跳进冰水里,抢先登上了南极半岛,上岸后来不及穿好鞋袜,赤着脚抢拍队员登陆的情况。尽管我的衣服全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但我全然不顾,拍摄了那极半岛的冰峰、冰洞等风光素材。当我在呼号的风雪中,看到呼呼抖动的五星红旗时,激起了我一种特殊的感情,在南极半岛,我想起了祖国,想起了人民,心乐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荣誉感,因为我们——中华民族的健儿登上了南极大陆,南极终于在我们的脚下了。
    这次南极考察,经过全体队员的团结奋战,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战胜了12级以上的风暴,对4个海区、3个海湾、34个站位进行了海洋生物、水文、地质、气象、化学、地球物理等6个学科的考察,获得了十万平方公里海域的都学科、多项目数以万计的数据、样品和资料。1985年2月15日在南极设德兰群岛的乔治岛上,距北京17501.947公里,南纬62°12′59″.32,西经58°57′51″.87的地方建成了中国在南极的第一个科学考察站——中国南极长城站。当鲜艳的五星红旗伴随着雄壮的国歌在南极上空冉冉升起时,队员们肃立在风雪中,紧紧盯住飘扬的红旗,那一双双满含泪花的眼睛,表达出了我们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因为我们没有辜负党和祖国的期望,终于完成了建站和考察两大任务。
    在撤离南极就要返航时,战友们都跑到甲板上向南极挥手告别,尽管我们归心似箭,可是我们对南极却依依不舍,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泪,因为在这里,我们经受了一次又一次严峻的考验,多少苦,多少累,多少险,多少难,多少次险些被狂风巨浪吞食,我们和死神若即若离,一次次走进困境又闯出困境……,现在就要离开了,怎能不让人流连忘返,我们毕竟在这里度过了难忘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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