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探源
五、西来之说:不能成立
过去一个世纪,从二十年代的疑古派开始,不少学者认为盘古神话是伴随着佛教从印度传入的,甚至将渊源追溯到巴比伦。一直到八、九十年代仍然有人撰文宣称“盘古神话西来说”“已经定论”!
公元一世纪盘古的发现,表明“西来说”不能成立!
“西来说”建立在以下两点所谓证据上:一是盘古神话与印度的大梵天神话在内容上有许多相同或相似点;二是印度文化通过佛教的传播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由此推论,中国的盘古神话来源于印度。
然而,如果我们细加推考,就会发现以上推论似是而非,缺少证据,难以成立:
首先,不同地区文化事象的相似点,不一定是传播所致。人类相同的思维能力,在不同的地方也可能有共同的思维结果。这一点,早有其他学者多次强调过。
其次,梵天神话与盘古神话的相似和佛教对中国的影响都是事实,但是佛教与梵天神话不能等同,具实际传入的时间也需要考究:
1、佛教的传入和梵天神话的传入是有联系的两件事;梵天神话是随着佛教传入中国的,但,佛教初传不等于梵天神话同时传入中国。
2、佛教初传和佛教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也是两件事,从初传到广泛得到接受,有一个漫长的过程,里面有一个文化冲突、本土文化抵制、改造和融合的过程,大体上到六朝才完成。
3、佛教的传播在中国有语言的障碍。开始的口传,其流也缓,其播也不广,其传也难信。必待佛经中译之后,其障方破。而翻译者必须精通梵文和中文,精通佛学和中国文化。梵天神话随着佛经的进入,同样要经历以上的过程。这种传译条件,在佛教初传的公元一世纪,即使是上层社会,也难于满足,遑论形成风俗。
4、关于佛教传入中国,目前人们比较认同的记载有:
(1)《三国志?魏书》卷三十裴松之(372―451)注引鱼豢《魏略?西戍传》为现存佛教东传的最早记载:
“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前2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经,曰复立者其人也。”
其中“复立”据学者考证,应为“复豆”即“佛陀”之异译。
然裴松之注《三国志》在公元四、五世纪之后,其所引鱼豢《魏略》的记载即使为真,也不能证明景卢所受经文的内容有盘古。
(2)《后汉书》卷四十二《楚王英传》记述明帝永平八年(65年)诏命:“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这是东汉上层接受和信仰外来佛教的第一次正史记录,当然这是南朝所撰的史书,时在公元五世纪。
学界认为,此时人们“是把佛陀当成神来祭祀,当作以祈求现世利益和长生不老为主旨的宗教来信仰的。”(镰田茂雄引不川博道《关于后汉的佛教》)这一点,到公元二世纪桓帝时,仍然如此。
将浮屠与黄老放在一起崇拜,说明当时人们对佛教所知非常有限。此项记载同样也没有证据表明梵天神话已传入中国。
5、佛经的首次翻译在公元二世纪的桓、灵二帝时代,“中国人阅读用汉语写成的外来经典,始于安世高、支娄迦谶时代。”(镰田茂雄)
据考证“最初佛教经典不用文字记载,全靠口头传诵,直到公元前一世纪以后,才逐渐形成用文字写的佛教经典。这种经典大部分写在桦树皮和贝叶上,近代在印度、中亚和我国新疆都发现了这类经典断片。”(任继愈)
安世高于桓帝建和二年(公元148)来到洛阳,佛经的中译于此时开始。佛教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也由此而始,而对中国社会发生较大的影响,则是魏晋六朝以后的事了。
6、记载有大梵神话的佛经,中译的时间相当晚:
一是《摩登伽经》,为吴竺律炎等译,时在公元三世纪之后。饶宗颐先生谓安世高已有译本,亦为公元二世纪中叶以后之物。
二是《外道小乘涅?论》,为北魏菩提流支所译,时间更后。
7、佛像的制作,也是相当后的事。
任继愈先生主编的《中国佛教史》指出:早期的佛教“以佛塔为信仰崇拜中心,而直到公元后一、二世纪,随着佛教徒对佛陀的不断神化和大乘佛教的逐渐形成,印度佛教在吸收希腊和波期的宗教文化的基础之上,才逐渐有佛像制作和崇拜。”
“其实,释迦在世时根本就没有佛像的制作,直到公元一世纪后期才出现佛像。”
考古发现表明,最早的佛像不早于公元一世纪,中国只是在东汉末的桓、灵时代才出现佛像的端倪。(俞伟超)
佛教以释迦为最高崇拜对象,他的像在公元一世纪后期才在印度出现,梵天的像又怎么可能在公元86年以至更早的新莽年代在中国出现呢?而且我们上文所举的怀抱伏羲、女娲的盘古,在河南、山东多处发现,可证至少在公元一世纪中叶以前,盘古神像在上述地区已广泛存在,而且刻像之举已经成为一种风俗。
由此可见,盘古及盘古神话来源的“印度说”需要新的证据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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