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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之源

央视国际 2004年03月22日 20:04

  在塔尔寺,我们虔诚地跪拜了各个殿宇中供奉的神佛,也算是对这片神奇土地的敬重,求得进藏的准许。我们还特地拜见了贡嘎活佛,活佛听着我说明此行的目的时,脸上渐渐明亮了,他高兴地为我们摸顶加持,并在绣片上写了吉祥的经文。贡嘎活佛说我们的行为是件大功德的事,他还将我们带去的绣片做了加特,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在青海的大通,几位藏族妇女将她们多年前绣好的精致的刺绣,一针一线地缝在了我的“千家绣”上。从这些绣品上看,的确具有来自上游更为原初、更加安静的品质。当一个种族的人,长时间拥有广阔的草原,长时间与自然和动物相濡以沫时,在她们每一种行为之中,你都可以找到那种更多地来自天地灵界的神圣信息。从她们的针线活里,我能看到更多内心的真诚,而并非技艺的完美。这是一个依靠心灵的触摸而生存和生活的民族,我深深地感谢她们。

  这一路上我们是有什么路就走什么路,有什么车就乘什么车,但是在上游这高远之处是没有便利的车可乘的,强沫从朋友那借了辆三菱越野车,连同他的朋友也做了我们的司机。经过一番准备我们决定连夜出发直奔玛多。当地人对我们的决定感到不解,但我们一行六人对前路没有丝毫的恐惧。对我们而言,高海拔、无人区以及无法预测的遭遇都是一种诱惑。

  车行至日月山上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车窗外的天空在高原上变成了地上的街市,各种彩色的星星散布于近处和百里开外的地面上,一条银河街道一样由近及远成东南向铺展而去。天空十分透明,星星们清爽的衣袖随着高原草地那丰满线条舞动着,一片广袤的吉祥。

  越过倒淌河就要上大雪山了,说也奇怪,好好的满天星辰在我不经意的几分钟小睡间全然隐去了。天空变得沉重异常,大雪倾天而降,车内的温度在急剧下降着。我将沉重的背包压在腿上抵挡着寒冷,车被迫将速度减到每小时40公里以下,但决不敢停下来,一旦熄火,就会困在茫茫雪山中,最糟的是三个司机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也不知挨了多久,车终于翻过了大雪山,大雪也停了,天空中有时又是会露出三两颗星星来。这时,大伙都饿了,吃着早已备好的黄瓜、水果和馍片。天亮了,因为海拔在5000米左右,这里的草都长得极低,但草地分外美丽,大片黄绿的草地上,又有一条殷红的草溪水一样弯转地跟随着,时而有几只藏羚羊受惊而奔向远处。小溪像一条洁白的哈达,将天上的云彩印在心中吉祥地舞动着。就要到玛多了,天气很冷,牦牛们四散于山下的草地上。

  玛多属于果洛藏族自治州的一个县,便它远不如我印象中一个小镇大。这里我们总共见到几十个人,饭馆里只有一直煮着的半生不熟的肉,旅馆也极其破旧而寒冷,因为平时少有客人来,里也没有固定的工作人员,今天还没有电,其实这里的供电一直是不稳定的。我们进了家饭馆胡乱喝了些热汤,吃了此馕饼,将所带的衣物尽数套在身上。我们打算休息一下,就要向源头继续出发了,但从此往源头是没有固定公路可走的,我们必须找一名向导。

  我们在县政府找到了能说一口流利汉话的藏族干部才让索南,他愿意带我们去源头。据才让这一带并不平安,土匪常常持枪出没,为此政府给散布于这一带的牧民都佩了枪。好让他们自卫。藏民们很警惕,我们不会藏语,他们不会汉语,引起误会那样就危险了。我们在才让的带领下找车印往前行驶着,才让告诉我们:没有车印的地方是不敢走的,草地上有很多暗沼泽,搞不好就会陷进去的,这美丽的地方的确让人提心吊胆。也许是因为这里地太大了,藏民们对于里程从来没有严格的概念。才让先说到源头的扎绫湖有八十多公里。当我们走了八十多公里后问他,他说:快了,还有八十多公里吧,我们追问再三,他又说珙可能是一二百公里。才让索南绝不会有意骗我们,但这下我们紧张了,这样进去,没了汽油就惨了。最后我们只好商议按汽油的往返里程行到最远处的只能返回了。我心下非常失望,要是见不到源头的湖水那是十分遗憾的。又行驶了一个小时我们意外地发现这里竟有一队人马在施工,我们来到工地上,好说歹说了高价买了两桶汽油。这下可以放心直奔扎绫湖了。开车的张利民也被这里神秘的景色感染了,他的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许多,他眯眼笑着,驾着车子像受惊的牦牛一样向前绕行着。我想起昨天在饭桌上听青海的马菁先生给我们讲的事。人们在远处的可可西里发现了露天金矿,于是先后有八千人进去采矿了。据说那神奇的地方也使得人们得到神奇的收获。人们大都是冬天草地冻结时进入可可西里的,第二年春暖时他们采到了足够的金矿,一部分人了去了,但还有一大部分人想多采些,就在他们收拾车马准备回家之际。那平素看上去十分平静的草地开始松动了。这地方原是一片干沼泽,那干沼泽地草地下面布满千年细尘,厚度可达数米,这些细尘像水一样可以交所有东西轻易淹没而比水更加可怕。一夜之间几千人无一生还,他们带着金子一瞬间便不见了,而那草地上仍是一片死寂。可可西里和很多无人区一样,除了它的主人那些众多神奇动物栖息者外,谁也不知道它的构造,谁也不能够轻易踏上这片土地,并贪婪带走这里的宝藏。

  尽管是在大地上,我相信许多人类还不曾到过的地方,那些仍由神灵掌管的地方,居住着动物们的地方,人类无端地介入都将会招致灾难。我想起那些虔诚的藏族佛教徒,他们一步一叩首,是那样小心翼翼地靠近神圣,他们是那样感恩戴德地生存于神的怀抱之中的。任何一种妄自尊大和对大自然缺乏敬畏的行为都将是愚蠢而可耻的。

  黄河的源头就像大树的根系一样,是铺展在千里草地和山脉四周的众多绵绵涓流,我们随着这些涓流终于见到了扎绫湖和鄂绫湖。扎绫湖和鄂绫湖之间是一座神山,远处翻滚的白云这时整齐地停泊在山头,有时也会湿湿地浸泡在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湖底的卵石清楚可数,我们特地从西安买了一桶纯净水,郑重地将水注入湖中,然后换取了一桶源头的水。来之前我就让母亲将已做好的二百块绣片连接起来,我将这缝制好的十几米黄河的衣裳沿湖铺展开来,《说文》中有:“上曰衣,下曰裳”的注解,我就交这块且做黄河之衣,敬献于此,饮酒祭拜。今日同祭者有强沫、田措施、雷明、张利明、冯辉、才让索南和三位在此邂逅因不通语言所以不知名的土族行者和我。天宽地阔湖水清纯,我们跪在湖边齐声高诵:“一针一线像神的光芒,在天地的心背间穿梭,让我们一起为赤裸的黄河缝一件五彩的衣裳,神啊!让这一切源远流长……。”这里一直阴沉沉的天空忽然散开,露出幽深而碧蓝的天;湖水的波纹将天上的颜色欢笑着摇成一湖蓝色而闪亮的宝石。十多分钟以后天又阴了起来,这简直太神奇了,我真想再来一次看看天会不会再开。这时冷风显然加强了,我们是如此迫近、如此清楚地看到了天气忽然之间的变化,就赶紧收拾东西踏上了返程。这时我想起家乡一个迷信的情节:据说过去的阴阳先生们大都要在年三十日晚上星全了时,上得山顶去收法。收法时口诵所谓咒语:“东海岸一棵灵子草,太上老君赐砍刀,一切法术我收尽,……”这时手举桃木刀的阴阳先生一动不动了,他要等待自然界发出一个响动,

  比如土塌树折、兔跃狐奔,一旦寂静中发出声响,便将桃木砍下接着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即可算收法成功了。我当然不信这一行为,但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古人在行事中都十分讲究自然的应和,参与,这其中不无值得我们深思的道理。

  返回玛多的路上,才让索南带我们走进了一个牧民的帐篷,这里的藏族女儿是没条件读书的,也许这片神奇的土地就是她们读不尽的书本,藏女丹珠才二十岁,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看着她一直微笑着在我交给她的一方蓝布上渐渐缝出一棵树来,我很想问这个四周生不出一棵树的地方,她是怎么想出那棵树的?但语言是不通的,我们大伙和他们交流的方式只是真诚地笑着。强沫忽然诵起了佛经大悲咒,这时凡乎所有在场的藏民异口同声地一起诵起了同样的佛经,在一片如歌的诵经声中,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心灵的相通的路径。用不着其他语言的交流了,我们在草地上高兴地跳起了舞。

  回到玛多时已是深夜了,我们请才让索南一起吃了饭,其实这顿饭算是上山以来惟一正经八百的饭了,饭桌上大都是我们从青海带上来的熟食,还算丰盛。车就停在玛多县政府的院子里,我们就在车上各自睡去了。第二天上午我们在四处活动了半天,下午2 时我们给车加足了油,开始准备下山了。路上的景色可谓气象万千,我们不时停下来拍摄一阵再继续前进,跑出大约有三十多公里时,一起直配合很好的三菱车出现了故障,几个司机都毫无办法,我们分析就是倒回玛多县也没人能修。它的身体已不再是那些可以拆下装上的那种机械结构了,很多自动程序是不允许非专业人动的。我们只好慢慢地往前走,下坡还行,上坡是没什么力气了,所幸从此到海南洲的山下基本上是由高海拔向低海拔走的,难得就是翻越大雪山了,在高海拔地方,汽油燃烧也是很艰难的,看来人类和他们的想象离摆脱氧气的限制还是很远的。时间在一小时一小是地过着,车停停走走,大家默不作声,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它彻底不走了。该上山时,车的力气也似乎用尽了,只好倒着往上走,因为倒车时这车还是很有力气的。于是那么大一架山三上司机轮换着往山顶倒。天已彻底黑了,而在前面的尾灯很弱,这大雪山高处的悬崖峭壁和黑夜融为一体时,倒似乎没有白天那么狰狞了。司机探出半个身子倒车只能看个局部,于是两边和后面,我们三个人负责各方的情况,指挥着命悬一线的车缓缓地向上倒着。这辆由日本人造的车终于搞得让每一个人都密切地关注着它的每一口呼吸。忽然一个急刹车,把大伙吓了一跳,原来司机看见路猛然向下沉去,他本能地以为车要滑下去了,实际上是因为司机扭着头看后面太久,产生了倒立的幻觉,我们只好休息一下,换人继续倒着上山。又两个多小时后车终于倒着上到大雪山的顶上了。今夜,山上虽然没有下雪,但山背阴处的积雪穿过黑夜仍透着亮光,我们这时才感到这山顶上其实是很冷的。调整一下视觉我们终于可以正着往下走了,但山顶上云雾很浓,车灯的能见度极低,车慢慢地向下滑行着,山顶是不敢停留的。许久之后我们终于走出了云雾,就像飞机着陆似的,我们感到眼前的一切才是可信的,连续几天几夜的奔波,使得我们只要在不关乎生死的境况下,疲劳就以其从未有过的魔力迅速地靠近了我们,正当大家都与睡魔抗争的节骨眼上,车停了。因为前面一辆拉羊皮的大卡车翻身倒在了路上,大家没有说什么,停稳了车关好车窗却不敢熄火,所有的人都沉沉地睡去了。大约过了两小时,有个回民司机敲敲我们车窗说:车吊起了,很快就通,我们又是可以继续前和了。又一天的凌晨前三个司机已疲累至极,轮换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我乍到除了和和司机,所有人都睡死了,我意识到我再不能睡了,得和司机说话。但实际上我这么想时已滑入梦境了。车忽然一个震荡,身子跳了起来,刹车声中猛然扭在马路边沿。大家被撞得东倒西歪这才真正的醒了,沉默了一会,开车的雷明说:“我再迟醒来一秒,咱们便要下去了。”我们下车看着沉不见底的下面什么都没说,这回可以熄火了,我们又睡了大约一个小时。天已渐渐亮了时,东方隐隐地渗出一丝殷红来,草地上重新铺上鲜美的色彩,车里面我们一遍遍播放着佛经:大悲咒。(作者:郭庆丰)

  2001.9.15 海南藏族自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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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玥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