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中国新闻》
1992年9月19日,我从长沙来到了北京,来到中央电视台报道。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在中央台试镜时的打扮。我把披肩长发完全向后梳光,穿了一件领子上有一点点绣花的白色短衬衫,下半身是一条蓝色绸质的休闲裙,裙子用休闲皮带系在了衬衫的外面,脚上是一双白色凉皮鞋。那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的一身打扮,我就那样上镜了。
主管领导看完我的图像,充分肯定了我的气质,认为我气质正,不小气。
但中央台还在四处找人。
试镜以后,我又参加了中央台组织的一个主持人培训班,培训班的学员都是各地方台送来的业务骨干。或许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在培训班上每天都有中央台挑人的情况下,我的状态相当松弛。
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的前身是中央台对台部,人数不多,大都由其他各部抽调而来。和我同样从地方台调来的主持人还有其他4位,其中包括观众较为熟知的程前,我是他们当中最后一个到达北京的。关于我们的分工,似乎在我到达前就已经确定。综合各方面的条件,领导认为我应该主打新闻。我既在我的期待之外,又在我的意料之中。在地方台我的新闻就播得不错,但是生完孩子以后,我转向了专题新闻的主持与采访,像这样单纯地播音已经至少生疏3年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播音,我为什么要抛家舍业地非来中央台不可呢?就因为出镜的时候能把身后的长沙地图变成世界地图吗?
国际频道开播在即。我们新闻组总共十三四个人,负责每天10分钟的《中国新闻》。什么是对外新闻,怎么做海外的华人观众才乐意收看,对我们每个从业者来说都是崭新的课题。
这些课题让我暂时放下了个人的困惑,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新节目的开播准备中。当时,我们能借鉴的资料很少,大家在一起看过几档台湾的新闻节目,我们知道不少台湾的从业者是在美国学的传媒,或许,他们做节目的一些感觉是可以参照的。
面对海外观众的不接受,我们能不能改变?时间紧,我们来不及商量。虽然大家没有着力打出什么旗号,但是,做和国内不一样的新闻已经是大家思想和行为的共识。至少,海外观众不接受什么我们就得改变什么。
我不是一个刻意标新立异的人,但我喜欢按我理解的方式做事。做事的效果取决于我对事情的理解程度和角度。在诸多能力当中,我是格外看中理解力的,如果一件事物能作出别有洞天的理解,实际上就比别人多获得一个做事的空间。
《中国新闻》记者寥寥,但是不乏精英。如果大家愿意回忆,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电视屏幕上,人们是很少看到被采访者开口说话的,既看不到现场报道,也听不到所谓的现场同期声。但是,大量的现场采访却在《中国新闻》节目中出现。以我们开播第一天的节目为例:1992年10月1日,《中国新闻》开播,记者高丽萍站在天安门广场向大家作现场报道。她告诉观众今年的国庆节有什么样的人来到广场,人们在做什么,人们的愿望是什么,天安门广场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些都在她的现场采访中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那条长达3分钟的新闻,几乎没有什么解说词,基本上都是现场同期声。这样的新闻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屏幕上,它的效果及影响力是可以想见的。
从内容上,《中国新闻》颠覆了过去传统的新闻制作方式,那么,在播报方式上呢?当大量的被采访人物的同期声进入到我们节目的时候,由此带来的真实性和生活气息在不断增强。和这种真实的声音相比,我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我是否能同它们有机地融为一体?
首先,我的语言节奏在加快,实际上最早只是在向正常的说话速度靠拢;我还配合语气的处理,按照生活中说话的特点,自然加大了对一些重音的强调。光这两个方面,就已经与众不同了。关键问题是,我这样处理之后,非常贴合新闻内容,从现场声过渡到我的声音,衔接非常自然,我和内容融为了一体。
在我的播报当中,其实最不可忽视的还是语气的转变,即我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播报。是念稿人,是对新闻有理解的传达者,还是掌控新闻的主播?有什么样的心理依据就决定采用什么样的语气。
作为节目中的重要元素,我迅速获得了受众的认同,人们除了认同我的播音风格之外,我的形象也深受欢迎。那种“洋得很正”的形象不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象征么?那种干练大方的职业女性气质不正是和西方职业女性异曲同工么?在观众的来信里,包括在后来的媒体的评论中,我看到了很多这样的说法。那些忠实的观众们至今都不能接受我的屏幕形象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在他们眼里,那个烫着卷发、戴着耳环、穿着线条简单的职业正装的经典造型无可替代。
事实上,在《中国新闻》的早、中期,囿于新闻体制对播音员角色的限制,我还是必须照本宣科,但我尽最大努力以主播者的心态照本宣科,同样是读稿,我体现出了相当的主动性,我要让那些句子为我所理解的内容服务。
2003年,从伊拉克战争报道开始,我做了将近一年的新闻访谈节目,作为深度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节目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发挥的恰好就是有理解依据的自主性。因为是按自己的方式提问叙述,编辑的作用就是提供辅助支撑,所以,这一年,表达的真正自主性得到极大的锻炼。
我用我的方式说话,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我比从业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像新闻主播,我对整个节目的驾驭感比任何时候都直接强烈。(连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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