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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我的三爷爷李国鼎

  CCTV.com消息:又到清明节了,算起来我的三爷爷魂归故里已经三个年头了。那天早晨,我和往年一样,去花店买了鲜花、柳条,亲手编织了花圈、花篮,早早地和我的家人赶到了南京,给三爷爷扫墓、献花,寄托我们对三爷爷的无限哀思。

  三爷爷灵柩安葬在南京普觉寺内,青山绿水环绕,风水萦人。我伫立在三爷爷墓前,潇潇春雨不禁使我又一次想起三爷爷与我交往的岁月。

  其实,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三爷爷就早已经去了台湾。三爷爷是啥模样,干什么的,我一无所知,直到我有些懂事的时候,我的奶奶(也就是我三爷爷的大嫂),还有我的爸爸总是私下里时不时地谈到三爷爷,而且每次谈到三爷爷时,奶奶的表情总是苦涩的,两眼湿湿的。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大人们的感情,就问爸爸,为什么奶奶一谈到三爷爷时就两眼汪汪?爸爸告诉我,说爷爷他们的父亲去世早,爷爷是长兄,比三爷爷年长十多岁,三爷爷是在爷爷奶奶的关爱呵护下长大成人的,对此他们对三爷爷有着深厚的感情。这一点从三爷爷的回忆文章中可以看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出于好奇,经常向奶奶、爸爸他们打听三爷爷的事,每次奶奶谈到三爷爷时就滔滔不绝,说三爷爷如何地肯学钻研,知识渊博,将来必成大器等等;又说三爷爷相貌好,天生一幅书生相。总之,一谈到三爷爷,奶奶就兴高采烈,仿佛三爷爷是我们李氏家庭的骄傲。

  其实,奶奶谈的都是三爷爷的过去。三爷爷在台湾的事,奶奶一无所知。直到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以后,三爷爷的名字不时地出现在各种报刊上,我们这才知道三爷爷曾经是台湾“经安会”、“经合会”、“经济部”、“财政部”大官,是台湾经济界、金融界的大能人。可遗憾的是我的爷爷奶奶却没有亲眼看到三爷爷辉煌的今天,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我真正了解三爷爷的情况是1991年7月,我的爸爸去台湾探望三爷爷回来后,他一个劲地向我介绍三爷爷在台湾是如何有名气、有地位、有影响;如何学识渊博,受到人们的普遍敬重等等,还有三爷爷虽然几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他对家乡经济发展以及家乡人的生活情况十分关心,特意关照爸爸回来转达他的话,让我们晚辈们要刻苦学习、努力进取。并把他的一些书籍让爸爸带回来给我们看。这个时候,我心里才开始对三爷爷有了些钦佩,一有空就翻阅三爷爷写的书。三爷爷的书虽然都是经济、金融、财税之类的。但内容观点有独到之处,读起来不觉得乏味,反尔使人眼界开阔,甚至着迷。我就是在读了三爷爷的这些书籍之后萌发了把三爷爷的一些英文版本的书籍翻译成中文的。当我把这个想法试着写信告诉我的三爷爷时,三爷爷显得特别地高兴,他来信说:“小芳,我有很多文章被翻译成中外文,而自己的亲侄孙女给我翻译文章你还是第一人,望你成功。”

  这是我第一次翻译文章,而且又是翻译我敬重无比的三爷爷的文章,心里多少有些胆怯,怕翻译不好让三爷爷笑话,所以,我翻译的特别谨慎,每翻译一段,我都要反复推敲。三爷爷的文章金融术语多,而我平时又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少,尤其对我这样一个中学英语教师来说,翻译三爷爷的文章难度太大。妈妈对我说,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写信去问你三爷爷,他一定会告诉你的。记得有一段这样的英文:“the currency was devalued by a factor of 40,000 and backed by a conservative full-reserve system。”这句话中的a factor of 40,000弄不清楚,我就试着写信问了三爷爷。我原以为三爷爷工作忙,不一定有空来信告诉我,不想,没过半个月,三爷爷就来信了,信中我看得出三爷爷对金融工作的热爱近乎着迷。其实,我信中只问了他一小段英文意思,而三爷爷在信中却给我上起了金融课,说一种新币发行时,中央银行要有充分的准备金,多半是黄金或国外货币,这样才能使人民有信心,也就是对币值有信心,主要控制政府预算,求其平衡;又说,稳定国内金融环境,首先要靠人民储蓄,投资和出口,不要一味地依赖外援等等。这使我感到三爷爷之所以有今天的辉煌,与他兢兢业业的工作热情分不开的。三爷爷的信中除了向我介绍了金融方面的知识和那段英文的意思外,他还借此机会在信中表扬和鼓励了我一番,他在信中这样写道:“我有这样一个能干的侄孙女,真是我这辈子的福分,你可想到我的开心程度,而且你如果想有所了解经济,应该很容易学会。你想,我是一个学物理的,1937年从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回国后,做过不同的工作,对台湾经济能有一些贡献,就是因为我推动的工作为大家所了解,所以很顺利。”

  三爷爷的信给我很大鼓励。很快,我把三爷爷的文章翻译出来。也巧,这个时候,我的母亲要去台参加逢甲大学国际计算机学术会议,我顺便把翻译成的文稿交给母亲带给三爷爷审阅。三爷爷当时看了我为他翻译的文章后,高兴地直夸母亲,说她为李家生了一对好儿女。

  母亲从台湾回来后不久,三爷爷就写信给我,信中他称我为“最最亲爱的小芳孙女”。说你翻译的那几篇文章很有用处,正赶上南京东南大学与南大合组了一个“李国鼎丛书编纂委员会”,把我的一些文章分类编成14本书,我已把你翻译的文稿交给了他们,估计很快就会出版。

  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我立即给三爷爷去信表示感激。没过多久,三爷爷就给我回信,信中说这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小的开端,是对你的一种鼓励,要记住,大学毕业了不是学习到头了,还有硕士、博士等着你们去拿,因为学无止境!

  三爷爷就是这样真诚地关心着我们下一代的成长。为了不辜负三爷爷的一片期望,我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立志像三爷爷那样学知识,为国家和人民做出有益的事。我把这个想法写信告诉了三爷爷,三爷爷在回信中说他和三奶奶把我的信读了三遍,很高兴。还说人不能仅仅想着自己,要把眼光放远些,要有替国家和人民服务的远大抱负。

  三爷爷和我书信往来一晃就是四年,虽然我和三爷爷彼此从未见过面,但从三爷爷信中那些“最最亲爱的小芳”、“爱你的三爷爷三奶奶”的语句中清楚地看出,三爷爷不仅眷恋着我们,也深深眷恋着大陆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正如三爷爷在信中告诉我的,“诚如你说的,我是多么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回到老家看一看,亲眼目睹我那能干的侄孙女小芳,可是目前还不能做到,就只有靠通信了。”

  然而,就在我接到三爷爷的这封信后的第三个月的一天中午,我突然又收到三爷爷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告诉我,6月7日他将来大陆参加由世界银行和国家体改委、财政部在大连举办的“宏观经济管理国际研讨会”。这对我来说,太意外了,就要见到我日思夜盼的三爷爷!一连几个晚上我都沉浸在一种无比欢乐和幸福之中。三爷爷很讲信誉,会议刚一结束他就匆匆赶到南京大学和东南大学(他的母校,前国民党中央大学)。三爷爷没有立即会见我们,而是先给学生们演讲,直到中午12点,三爷爷才腾出空来见我们,但由于时间太紧,三爷爷只能跟大家见见面,照个相,一起吃个团圆饭。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三爷爷顺着排好队等着见他的亲人一一握手。问候到我的跟前时,他停住了脚,用他那双和蔼的目光盯了我好一会,然后笑着问我:“你一定就是那个能干的小芳吧?!”

  他见我笑了,于是低下头,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秘书说:“她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又会编剧本,又会主持节目,英文又棒的侄孙女小芳。”

  照相的时候,三爷爷特意把我拉到他身边坐着,对我说:“等你宝宝长大一点,我一定安排人接你到台湾去玩怎样?”

  然而,三爷爷话音落下不久,也就是2000年5月30日,三爷爷便永远离开了我们,最终没能实现他的这一愿望。我在悲痛不已的同时,又给三爷爷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让赴台奔丧的父亲交给三爷爷。父亲双手捧着我给三爷爷那封沉甸甸的信,不由地哭了:“你三爷爷他永远看不到你的信了。”

  是啊,三爷爷看不到我的信了,但九泉之下的他一定能看到小芳无限怀念他的那颗真挚的心!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远远地一群孩子们凄婉地朗诵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哀婉的声音伴着我的思念在三爷爷墓前久久地萦绕…… 安徽省马鞍山市 李芳口述 韩呈辉整理

责编:朱亚菲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