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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坪纪行》 作者：徐志涵
央视国际 2004年11月18日 11:38
匆匆忙忙间不觉返校已近十天，但并不急于收拾佛坪之行的千头心绪，因一切皆历历在目，仿佛踏上北上西去的火车就在昨日……
一．出发
8月1号晚上，当一大队人个个驮着硕大无比的背包走进火车站时，熙攘的人群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再这样的注视下，走在队伍前列的我竟不小心产生些许自得，完全忘掉了背上那近六十斤的大家伙在未来数日里会给我带来什么……
火车上大家一路平安无事。打牌说笑之余，人人心里难免有份不安，此行到底将有何收获，是否会有人被疲惫击倒，以及与大熊猫的幸运相遇是否会不期而至……
2号下午，下了火车，古城西安用灰色来迎接我们，灰色的天空下，直挺挺地铺展着灰色的街道，灰色的仿古建筑拥塞着视野，还有灰色的古城墙——感觉它稍嫌矮，又新得不够得体。
驶出灰色的西安城，我们直奔佛坪。一路上的村镇县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走过的北方，从老家半岛山东到这关中平原似乎都是一个味。心里正闷着，眼前陡然冒出丛丛群山，山体峻拔大气，郁郁的密林展示着勃勃生气，顿时全身为之一振——车入秦岭了！遂抖擞精神重新注视窗外。
车外万丈峡谷中，一道大河蜿蜒前行。河面宽阔，深不可测，远看难见其流动，但人人都可感受得到这缓缓推进的巨大力量。不同于黄河的万马奔腾和长江的滔滔滚滚，这是一种内敛的，处于某种束缚之下的巨大力量。司机的解释点破了心中这种隐隐的感觉——这是新建成的黑河水库，下游便是一道雄伟的高坝。
车子沿黑河随山体而转，千回百折，似入画廊，加之座座水淹而成的小岛皆奇秀俊美，大家戏赞之为“小三峡”。
随着车子驶出一条奇长无比的隧道，我们已穿过了秦岭主山脊，进入了秦岭南坡。天色渐暗，薄雾渐起，在盘山路上我们又提心吊胆地驶了数个小时，佛坪县的灯火便在眼前了。
在这里，吃过了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在床上睡过了最后一晚。
二．岳坝、大古坪
次日在佛保局稍做停留便直奔岳坝。当佛保局那座被称作“小布达拉”的红砖建筑从视野中消失后，车子又辗转驶上了盘山路。昨日进山已近傍晚，薄雾弥漫，山色不曾看得分明。现已近中午，在明朗的日光下，绵绵山脉看去又是另一番景象。当车子驶上山脊，向下可俯瞰深不见底的峡谷，低矮的山梁如道道强健筋骨支撑着高大的山脉；向上仰视，远处更为高大的山峰则霸气地遮住半边天空。
岳坝保护站比我们想象的要完备舒适得多。平坦宽敞的大院子静卧在一座秀竹密布的大山的前怀，院子前金水河静淌着，河面泛着层层洁白纯净的浪花。两年前的一场大水留下了宽大而白石密布的河床。我们将在这座大院里扎营。
走访当地老乡让人心情复杂，我们既听到了七旬老人介绍当地第一次发现大熊猫的有趣经历，又看到了别致精巧的清朝康乾年间的古居，同时，在村长家宽大而又摆设齐全的客厅里听村长绘声绘色地描述他的政绩，也在家境贫寒的一农户家里听了半晌男主人的牢骚和苦诉。
守看富饶神奇的大山而又在几百年来有着一段神秘兴衰史的当地居民让我们分外好奇。然而一种苦涩的感受却在心头缓缓流过，莽莽大山阻隔着外面那个熙熙攘攘的繁华世界，贫穷落后是宁静生活的沉重代价，不甚便利的交通使大多数农户生活难有较大的起色。而保护区的围地护林使得这些山里人靠山难以吃山，同大多贫困闭塞的地区一样，年轻人背起了行囊到山外去闯荡。
大古坪保护站是我们的第二站。从岳坝到大古坪的三十多里路使我们初尝了负重跋涉的艰辛，然而疲惫不堪的我们仍然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将是我们此行走过的最好走的一段路，为此，领队不得不对负重做一下调整，以应对后面更为艰难的路程。
在大古坪我们再次走访了当地农户，听过了村长讲诉他发现棕色大熊猫“丹丹”的经过，走访了当地的养蜂大户，还有幸受赠了采自秦岭百花的农家蜜，你不得不为当地农民的朴素热情所打动。这壶蜂蜜让我们一路甜蜜了好一阵子。
山外的诱惑对这些保护区腹地的农户似乎影响不大，或许是因为这里离山外更加遥远，他们固守着这片山水，而且要远离伐山捕猎的传统，走出一条新路。种植山茱萸以及养蜂给了他们以希望，这是几乎家家都从事的两项副业。这里村民人数远低于岳坝，而这两项副业的规模又远胜于岳坝。然而由于偏远及种种原因，村民对生活的改善仍然非常艰难。你不由会深深祝福这些善良的人们，希望他们在与大山的和谐共处中，生活尽快好起来。
三．西河、三官庙
离开大古坪，我们沿西河上溯，目标直指位于保护区核心区域的西河站。一路不乏临崖壁，俯深涧的险路。一段段走来却感到有惊无险，平添了几分野趣。
西河伴我们一路行着，带给我们一路的轻松愉快。西河的水绝对纯粹自不必说，两岸尽是青松翠竹，红叶黄花，水下多斑驳的石块，使嫩绿的水面异常多彩，加之河水流得轻快欢畅，腾跃闪亮的浪花此起彼伏，使一条西河极其讨人喜欢。我们自不会贪心赶路，时时卸包驻足，留恋不已。
一路走，一路看，赶路成了享受。待抹过一片小竹林，蓦地发现对岸闪出两座小屋，就是西河站了。一架别致的木板悬索桥搭挂在河上。再走几步看得分明，两所小屋一为砖石屋，一为木屋，两屋前有一方形场院，两屋恰构成场院成直角的两边，另两边以各色凤仙花围成两道栅篱，向外是青油油的蔬菜，再向外两面紧傍巴山木竹林，一面紧靠高大的油松林，一面即冲着那木板悬桥，下临淙淙的西河水——好一个桃源胜境中领略田园风情的绝佳之处。
一卸包，不等老大吩咐，哥儿几个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西河水清凉的怀抱，河水不深，躺在细腻的沙质的河底，让冰凉的河水冲刷着周身的疲惫，这一刻必将作为西河之行精彩一部分永存记忆中。
接着我们便浑身清爽地开始工作。西河站及其附近地区海拔不高，属于熊猫冬季的栖息地。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寻找着几个月前熊猫留下的痕迹，收获颇丰。
第二天，考察熊猫冬季栖息地，学习寻找熊猫的方法仍然是熊猫考察组的主要工作。而我则随生态组作了两个植被样方，这一天，在吴老师的指导下认识了颇多的植物，甚感欣喜。也着实钦佩吴老师在秦岭植物方面的博学。我们信手捻起一株草，随手指向一棵树，吴老师都能如数家珍般将其名称，类属，特点向我们娓娓道来，加之吴老师热情爽朗，风趣幽默，一天的工作甚为愉快。
几天里，后勤组的工作愈加出色。他们不辞辛劳，每天清晨当我们还在帐篷中沉睡时，他们已升起第一缕炊烟。在西河，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招待，顿顿香美可口的炖土豆使本已略显不足的饭菜更加抢手。
离开西河站时，第一次让我们感到行程的匆忙，不得不说，西河是此番佛坪之行最让人留恋的地方。忘不了踏着嫩软的青苔，在竹林小径上悠闲漫步；听着林间的鸟鸣，为屋前野花细细拍照；忘不了在清凉的河水中，洗去迷彩上的泥尘，在辽远的暮色下，升起木屋的第一缕炊烟。在这里心情彻底放松，疲倦彻底逃散，灵魂彻底融入自然。
离开西河站，我们开始了真正艰辛的一段路程，搭桥过河，负重上梁，在危崖巨石上吃力爬过，还有幸与毒蛇擦身而过。路虽艰难，有了前几日的历练，大家亦能谈笑着走过。
三官庙站是我们一处重要的休整之地，在这里我们补充了食物，研究调整了后几天的活动路线。而我们后面寻找大熊猫的高海拔地区亦是此站所辖之地，于是，又向站长了解了关于大熊猫在夏季栖息地活动的相关情况。
三官庙的清晨着实让人难忘。当晨光洒进这个山谷，钻出帐篷，步出院子，眼前群山仿佛裹在浓雾之中，一副慵懒像，显然，她们睡醒要迟得多。院门台阶下是平展展的一片草地。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含着轻露，在薄雾中，鲜润欲滴。草地边一匹棕色的健壮的小马，悠闲地甩着尾巴，享用着嫩草，不时的几声嘶鸣击打着清晨的宁静。不自主地，你踱下台阶，步入这童话之境。
在三官庙，我们着实狠吃了一回。无论被放假去吃农家饭的队员还是留守营地的队员都美美大吃了一顿农家腊肉。
三官庙的停留极其闲适，轻松，补偿了一下匆匆离开西河内心留下的缺憾。
四．三仙峰、光头山
离开了三官庙，我们向着保护区北缘的山脊进发，此日我们路线起止点的垂直相对高度差达800 M，免不了背着大包一路死爬。待上了山脊，向营地进发的路上，则轻松了许多。山脊上巴山冷杉是这里惟一的乔木，在山脊的恶劣气候下，枝寒叶瘦，显得尤其萧索冷酷，冷杉林下是密密丛丛的箭竹林，这是大熊猫夏季的最爱。杉竹间隙的空地上生着大片奇异的野花，坐下小憩片刻竟昏昏欲睡。
当晚，我们留宿在三仙峰，当夜我们拍到了到此地活动的羚牛。
次日我们直奔光头山——大熊猫密度最大的地方。
这一路，沿着山脊走来，是感觉最爽的一程。云雾聚来，如置身水墨画中，云雾散去，则可俯瞰万丈深壑，仙意豪情，一样不少。难得的是在路上极多草莓佳果，边走边吃，极是惬意。尤其难忘一处名为“游云池”的山坳，是两峰之间的一片极开阔的地方，一大片箭竹林被两条小径成十字齐齐割开，周围是青油油的草地，团团云雾疾速地从这里游荡而过，“游云池”一名确是不俗。
由于路上贪于赏景拍照，短短一段路竟走了半日多，待到达营地，又添一份惊喜。营地所在山坡名“大葱坪”，起初对此名好生诧异，经向导指点，发现这山坡上生着许多野葱，故有此名。对一个近十日不尝葱味而嗜葱如命的山东人，此时真是欣喜若狂，不由分说，便狂吃大嚼起来，竟使旁边的队友看得发呆。想来也是，那几日，不要说葱，青菜都不得吃，见到这青嫩爽口的东西怎能不饕餮一回？
当日完成工作后，与几个队友爬回山脊，向营地俯瞰，平阔的一片高山草甸，不生一株杂树，沿着山坡向下铺展，草甸下方密生着冷杉林，营地的小木屋即在草甸与冷杉之边缘。青森森的杉林，黑褐色的木屋，黄绿色的箭竹，及大片嫩绿的草地，好一幅色彩清晰明丽的画作。待山谷中雾气滚滚涌来，没过了杉林木屋，你便仿佛来到了威廉·华莱士纵横驰骋的苏格兰高地。
第二天，天气晴好，一部分队员前往区内最高峰——鲁班寨，一部分队员寻找羚牛群，而我与另一名队员则下山寻找大熊猫及其活动的痕迹。
我们沿着一条溪谷下行，期望发现饮水的熊猫或至少它们在水边活动的痕迹。起初溪谷水多是石下暗流，越是下行，水声越响，地表渐有了潺潺的细流，同时，雾气也越来越浓，加之溪谷千折百回，目力所及有限，我们只好调用全部的听觉向四周细细搜索。
太静了，幽幽空谷中，只有微微水流声，间或几声清澈的鸟鸣，薄雾沿着山谷迅速向上移动，两侧茂密的箭竹林微微拂动，高大的冷杉若隐若现，好一片熊猫的乐土。
我们小心地挪动脚步，一怕从陡峭的石壁上失足坠下，二怕这空谷足音破坏了与熊猫的奇妙相遇。
熊猫是无比机警的，庞大而看似笨拙的躯体能够在密不透风的竹林中穿行如飞，除了特别机敏的当地向导，你休想通过进入这茫茫竹海中寻觅到它们的身影——这里是它们的天堂、庇护所。所以我们只得采用守株待兔的策略——熊猫是喜欢喝水的。
努力地将自己的感觉向四周伸展，有时你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它的存在，这中间似隔着一道神秘面纱，在这道面纱前你不由自主地小心，谦恭。熊猫是这里的自然之神所赐予的一样灵物，你有了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虔诚。这样寻找成了与冥冥中的一种存在的交流和对话。在守待的过程中，坐在细软的苔草上，背倚布满干苔的岩石，轻嗅着旁边紫堇的淡淡清香，内心中那让你把握不定的“自我”与神秘的自然轻轻交流着。其实这种交流几天来便在不断进行，而此时此刻它变得更加明晰，更加让你惊讶。你不再仅仅惊叹于那雄壮的自然之力，绮丽的自然之美，在一切神秘背后，自然永远呈现着一种坦坦荡荡的真实，它像一束光直入你内心，照射得你心旷神怡，灵台空明。而这种真实在另一个世界中又是那么难得，在那里各种表象总是纷繁芜杂，一切让人心力交瘁……
与熊猫的奇妙相遇并没有发生，它只将坨坨新鲜粪便留给我们，当然留在记忆中的还有份愉快的感受。
五．归来
告别光头山，经三仙峰，至凉风垭，一路我们狂飙而下。回程路上，心情总是轻松的，此行我们很有收获，而队员各自心中也有着种种体验。不可否认，心情同时也是复杂的，十几天奔走于这片山山水水中，喜爱早已变成浓得化不开的留恋。留恋这里的一切，包括当地向导的淳朴，区保护管理人员的热情，及与他们真诚的友谊。
……
带着一身厚厚的土壳子，我们重返西安城。浓香的羊肉泡馍，熙攘繁华的商业大街，舒服透骨的热水澡让我们重又回到那个我们所属于的世界。前几日山中朴素的生活已恍如隔世。
坐了15个小时的火车，凌晨三点钟，我们到达合肥，走出车站，看着眼前熟悉的站前广场，心里直想大喊：我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一直昏睡到中午时分，然后去领军服，准备第二日的军训，我知道自己又回到那种忙碌琐碎的生活中来了，短短两日，秦岭山水中那种轻松惬意的生活已成了梦境。
后记
这篇东西其实是不能称之为纪行的，一者由于鄙人狂恋山水的脾性，让其占去大块篇幅，很不负责任地略去了很多趣事和考察队较为重要的内容；二者中间的描述，少部分为当时当地所记，其余大部分为近日所追忆，其真实性必要打折扣。喜欢读人读事的XDJM可看一下dacong,chenliu等人的日记。考察过程，人事纷繁多杂，无奈笔力有限，难以述尽，回忆之落于纸上少了许多色彩，不能呈现一次更为真实有趣的考察，深表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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