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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乡村——天下奇观吐鲁番

央视国际 2004年09月08日 10:52

  天下奇观吐鲁番

  之一、地下运河坎儿井

  小学时有个同学很早离开新疆回了内地的江苏盐城,今春,他带着资本原始积累又回新疆“参与”西部开发。20年后相见,没有过多的寒暄,见面第一句话是:“老同学,你啥时带我去吐鲁番看看坎儿井?我对那个东西很奇怪的哎。”于是,我带他去了坎儿井。

  朋友的儿子开学该上初二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中有篇作文:我去了坎儿井。儿子没去过坎儿井,根本描绘不出坎儿井。于是,我带他去了坎儿井。

  那天看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的一个论坛,主持人邀请了水利部官员、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的师生以及吐鲁番地区水利局的局长探讨一个问题:坎儿井的水还能源远流长吗?探讨的结果是,坎儿井水只能再流20年了。于是,我去了坎儿井。

  吐鲁番是中国的热极,有很多天下奇观:在这里盛夏的午后,地表沙层温度通常在70度(最高达82.3度),城乡的空气温度一般在45度(7月的平均气温47.5度);龙脊似的火焰山,绵延98公里,赭色的砂岩在烈日的照射下,犹如燃烧的熊熊火焰,唐僧悟空八戒沙僧来到这里也望而生畏;吐鲁番盆地年降雨量只有2-3毫米,而年蒸发量却是降雨量的1000倍以上;吐鲁番人有个特殊的待遇,只要天气预报时最高气温达到45度以上,这一天就可以按“法律”规定不用上班了;在吐鲁番有个笑话,说,你若是到领导的办公室找他签字什么的,他一般不在办公桌前,而是赤膊蹲在一个盛满凉水的水缸里批阅文件……

  水,对吐鲁番人无异于金子和油,戈壁沙滩上的小溪河流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细沙粗砾和拳头大的卵石,穿过戈壁沙滩时,氤霭的空气中整日都有一层薄薄的由光构成的气体--偶尔能显现出海市蜃搂。

  进吐鲁番,有三条路。一是东出西进穿过哈密到鄯善的南湖戈壁,穿过红色砂岩的火焰山,便望见了绿洲中的市镇;二是西出东去过了天山后沟便是三十里风区,戈壁滩上冒着暑气,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绿草;三是南来北上由南疆进入北疆,迎面是有着褶皱的吐鲁番独山子。然而,三条路中你一直见不到水。

  水去哪儿了?难道吐鲁番人不喝水吗?

  喝。他们喝的是矿泉水——从天山上融化后渗入戈壁沙滩进入坎儿井再流进绿洲的生命之水--清澈晶莹,日夜流淌。

  坎儿井,无论从字眼和想象都是三个奇特的字。假如你钻进坎儿井,你的想像力就十分嚣张,嚣张到无法抑制。

  我就一次一次地在坎儿井里嚣张着。

  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齐名的坎儿井,是中国的第三大人造工程,蛛网般地散布在吐(鲁番)鄯(善)托(克逊)盆地的沙地中。地上,像是草原跳鼠刨出的虚土包;地下,像是城市老鼠凿出的巷道;地上,吸纳着阳光炽烈的烤炙;地下,容纳着天山赠予的豪放的冰雪融水,道道水流,潺潺溪流在地下汇成溪水,直奔了远处低洼的沙地。

  歌中唱到:坎儿井的流水清,葡萄园的歌儿多……

  从南湖戈壁滩到三十里风区,方圆200余公里的吐鄯托盆地辽阔无垠,戈壁连着沙漠。举目四望,你根本看不到些许的河流、明渠,眼界所及,是戈壁滩上每隔二、三十米便隆起的土包,还散发着“雾气”的井。这井,浅的几米,深的几十、上百米,从空中俯瞰,长长短短,蜿蜒回转,像训练有素、脸上蒙尘的士兵静静地伫立成整齐的队列。站在井口,扔一个石子,好久才听到一声清脆的落水声。那声音不亚于你在干渴的沙漠里遇见的一个瓜摊上用手砸开红瓤西瓜时的惬意。

  沿着任何一条地上的“士兵”指引的方向向低处走去,就逐渐见到了白杨、葡萄,再后,便进入了一条叶脉状的密密麻麻的井下暗渠,见到了构思巧妙、设计不凡、没有任何动力设备和提水工具的坎儿井的尾闾。

  那水,流进了绿洲,滋润着吐鲁番。

  在亚尔乡,我在沙塔尔的陪伴下,穿过黄土垒起的房屋院落,穿过爬满玉珠似的葡萄藤蔓,穿过白杨耸天的乡村小路,来到坎儿井的尾闾--沙塔尔的家。

  汗水将衣服湿透贴在身上。沙塔尔说,吐鲁番的坎儿井有1500多条,连起来和长城一样长,有5000多公里呢。

  是啊。贯通吐鲁番地脉的坎儿井,实际上比京杭大运河还要长3200公里,是苏伊士运河的28倍,是巴拿马运河的60倍。

  这是一条地下的“万里长城”,一条地下的大动脉。我心里盘算着。

  沙塔尔的家在坎儿井的尾闾住了不知几辈了,他和村民的农事生产、生活饮用全仰仗着这条“地下万里长城”。

  坐在沙塔尔家搭在桑树下的地毯炕上,吃着刚从地里摘下的西瓜,抹掉酷热行走后披在身上脸上的汗珠,听着沙塔尔讲述着坎儿井的维吾尔人的传说。

  很早以前,有个英勇英俊的小伙子赶着羊群来到了火焰山下的吐鲁番。眼前四周遮天蔽日的黄沙中遍寻不到一根青草和一滴清水。小伙子没有被干旱黄沙吓退,继续穿沙山越沙岭,终于找到了一块有着绿草的洼地,然而却没见一滴水。眼望着被干渴折磨的羊只,小伙子心中也似火焰山一样冒着热火。就在沮丧得没了信心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位吟唱的仙女,那歌声像甘露沁入了小伙子的心脾:“绿草和清泉不分离,库姆和塔格不分离,羊只和牧人不分离,姑娘和小伙不分离”(库姆:沙子;塔格,山)。小伙子这才陡然大悟,不分昼夜地在草丛间奋力挖下去。挖着挖着,果然冒出了珍珠般清澈甘甜的天山雪水。

  从此以后,吐鲁番人按牧羊小伙的做法,掏泉脉,修明渠,凿出了一条条水质甘甜、水量充沛的坎儿井……

  沙塔尔对坎儿井的讲述也在我的心中构起了一道美的风景。

  坎儿井水是吐鲁番人民的生命之水,是西域人民顽强不息精神的体现,是智慧对恶劣环境的挑战。

  坎儿井这种独特的水利工程具有很多优点:减少强烈水分蒸发而节约水资源;深藏地下而避免地表污染,保证水质;没有阳光暴晒而水温较低,是最佳“清凉剂”;自流灌溉而不需动力……

  一位德国学者在考察了坎儿井后总结到:这项工程特别危险,从事这项工程的人必定受到当地居民的钦佩和敬重。甚至当出现一场事故后,受害者将由村民集资殡葬。他的坟茔地也许会被当作圣贤墓一样受到朝拜。

  沙塔尔说,坎儿井是我们吐鲁番维吾尔人除穆罕默德外尊重的第二个“人”。

  坎儿井变成了“人”,变成了圣贤。

  沙塔尔家门口的坎儿井明渠边,用砖和钢筋砌出的一个缓水池比他家的房屋装饰得还要美观。

  沙塔尔给我让着西瓜,聊天的口气变得凝重起来。“可是吐鲁番的坎儿井中10条已经死了9条了,另外1条也快死了”。

  我不明白他的话意。沙塔尔补充到:就像我们50多岁的人死了而20多岁的年轻人再也不会弹热瓦甫一样。

  于是,我懂了。沙塔尔在忧郁他们的坎儿井,在忧郁吐鲁番的生命之水。

  早在汉代就形成的坎儿井的雏形,经过2000年的发展,令人忧虑的是数量日渐衰减。20世纪50年代吐鲁番盆地的坎儿井多达1700条,随着不断的干涸,至今仅存725条。

  西部频道的那场论坛对话还在继续。主持人问一个清华水利工程的大学生:“你见过坎儿井吗?”

  “没有。”

  主持人调侃到:“你学水利工程的没去过坎儿井?”

  连沙塔尔都知道,坎儿井衰减的原因是吐鲁番绿洲生态的破坏。荒漠化土地的日益增加、水资源的日渐短缺、地下水位的不断下降使坎儿井水流量逐年减少。

  是的。坎儿井要消失了,用不了20年了,它将变成一个埋葬在地下的“古迹”--待哪天后人再想提起它时,它会从后人的脑际中荡然无存--因为,坎儿井的现实离他们很遥远。

  我承认,坎儿井的水只能净化来过坎儿井的人,即使将来。

  之二、交河古城拣空瓶的巴郎   

  和阿文到交河古城,买了门票,站在“城”南门口一片小树林里擦汗。   

  今天天气太热,有40度。想想古城中至少有50度,便一屁股坐在树林下的一处卖瓜的摊档前,要了一只沙瓤西瓜破开,吃起来。   

  凉爽后,才抬眼望望四周。这时,见两个维族巴郎坐在树跟下盯着我俩,便抬手唤他俩过来,给他俩递了两芽西瓜,两人摆手,“不吃,不吃。”

  正吃着,从高高的古城台地上吹起了黄沙狂风,漫天弥漫。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正讨嫌这狂风黄沙,摊档的一位汉族小姑娘对我们说:“你们要去(古城)就快点去,不然天暗了,就没意思了。”

  其实我和阿文就是为了等到天暗下来才打算进“城”的,一是傍晚的古城在暗色的天空下更加凄美,二是不至于太暴热。

  但我俩还是挪步走向了古城。

  那俩巴郎不知什么时候也跟随着我们也走在古城中的中央大道上。

  第一次来交河古城是1985年。那时大学有个同学毕业分在这里的农行。那次进古城是骑了一辆偏三轮摩托车,摩托车在尘土飞扬的中央大道行驶。那时古城不收门票,没人看守,不知是第几次开始收门票的,一开始是5元,一直到现在的30元。  

  小巴郎跟随着我们,听我给阿文讲着这座古城的由来和历史。   

  古城两边的天空挂着一片极大的乌云,狂风小了点,但还是吹得古城巷道尘土飞舞。尘土扑进鼻腔,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唤得俩巴郎和我们并排走着。问着他们的名字什么的。

  大些的巴郎叫外力.库尔班,13岁,家住在古城旁雅尔河畔的半山腰中,在雅尔乡小学上6年级。   

  外力的汉语讲得不错。问他学校学不学汉语,他说不学。我甚是奇怪,“那你是怎么学会汉语的?”原来外力常在交河古城边接触来自各地的游客,慢慢地就学会用汉语和游人交谈了。   

  外力长得挺清秀,皮肤很白。和外力一起的那个巴郎叫木合塔尔,12岁,皮肤却很黑,胳膊肘子下夹着一个矿泉水纸箱子,里面装着不少空塑料瓶子。   

  和木合塔尔打招呼,他却一言不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外力说,他不会汉语。

  问外力,拣这些瓶子干什么?外力说,卖钱。   

  “一个瓶子多少钱?”

  “五分。”

  空瓶子都是游客丢在古城的垃圾桶里和随意扔在废墟土上的。阿文插了一句话:“也算是环保志愿者呢。”

  想想也是,不文明的游客随意丢弃的瓶子,外力和木合塔尔每天拣了卖了,既保护了古城的“环境”,也有了“收入”。

  忽然想起在新疆茫茫戈壁滩上独自一人行走并低头仔细寻找公路两边司机和乘客扔下的空瓶子的“拾荒者”,他们也是在环保。

  在城西那片埋葬了200多具婴儿的古墓葬前,我问外力,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埋了婴儿吗?  

  外力常年生活在古城附近,对古城里的官署、瞭望塔、佛寺、水井、储藏间以及巷道两边的民居有着模糊的印象,但却不知道这座千年古城为什么会保留得这么完好,也不知道古城的历史和兴衰,更不知道这200具婴儿墓葬的缘故。   

  这婴儿墓葬的缘故到现在还没有定论,一般有三种说法:一个是来自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古城的居民不愿意自己的孩儿被掳去当奴隶而痛苦地一次性埋葬了他们永久的“希望”;二是来自于一场瘟疫;三是一种殉葬。   

  无论是何种原因,200具婴儿的墓葬以及其中凄惨的历史故事在外力的眼中和心中都是一种莫名。   

  走在城中铺了现代黄砖的西南大道里,我问起外力家的情况。   

  本来爱问爱说的外力,此时立马少了语言。告诉我他家情况时的语气变得有点“深沉”。   

  “爸爸没有了,妈妈一个人种葡萄,还有个奶奶,98岁了,奶奶有病……”

  我不知道外力的爸爸“没有了”是什么意思,我也没问他。但我知道,没有爸爸的孩子往往有一种心灵的缺憾;我也知道,没有丈夫的女人拖着个有病的老人在操持家务中的困苦--她要在春天将埋在土里的葡萄苗开墩,要在夏天闷热的葡萄架下采摘葡萄,要在秋天将葡萄埋在地下封墩,要在冬天去卖葡萄干……

  外力这时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家一年的葡萄收入只有2、3000元,他上学每个学期要200多元。   

  即使我没去看过外力家的葡萄架下,我也知道这个“没有”爸爸的小巴郎的家是什么样的境况。   

  阿文一个人进了那座古城中偌大的佛院。我刚准备迈步进去,却听到一阵“扑拉拉”的风吹空瓶子发出的声响。转回身,他俩的纸箱子里的空瓶子被一阵狂风吹得满地乱跑,两人慌乱地追着、拣拾着。   

  看着他俩的慌乱,我不由自主地跑下大佛寺的台阶帮着追拣着,然后,将拢着的空瓶子头朝下地插在纸箱子里,码放整齐。   

  出城时,我们走在中央大道上。风小了,天空有点暗了,城中只有我们这拨游客。

  外力不时地走近垃圾桶,走向躺在废墟土中的空瓶子。我问外力,卖了瓶子,钱干什么?   

  外力轻声说:“给妈妈。我交学费的时候,妈妈再给我。”  

  这时,我模糊地记得他俩的纸箱子里有20多只空瓶子。   

  “外力,我们可以到你家去吗?”我忽然想去他家看看。   

  外力长着长睫毛的黑眼珠立即跳动着:“行呢!”

  步出古城的南门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坐在门口摊档前吃着我们没吃完保管在摊主那里的西瓜,招呼着外力和木合塔尔,他俩还是在摆手,坐在摊档前望着我们。

  吃着瓜,想着去不去外力家,去看看他家的葡萄园、去看看他有病的奶奶。

  外力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出城门,远远地,我看见他拉着一位穿着艾得丽斯绸披着黄纱巾的妇女,依偎着,朝我们这边看着。  

  那是他38岁的妈妈,一位眼角长着余尾纹的中年妇女。

  那一刻,我放弃了去他家的打算。不知什么原因。

  见我们上车了,外力不无遗憾地和他妈妈朝我们挥着手,我也朝他们说着“霍西艾木塞(维语:再见)”。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汽车行进在两边长着白杨和搭了葡萄架的林带中时,我在做着一道简单的算术题:20个空塑料瓶子=1元人民币。

  之三、火洲埋沙与乡村维吾尔人

  吐鲁番不愧被称作“火洲”,8月3日,干热,44度。空气中的慢风一拥抱,浑身不自在,发烫,昏昏然,走路都没劲,汗珠子一个劲往下淌。

  到吐鲁番正是正午时分,街上很少人,公交车上空荡荡的。站在大十字边的一块绿地上缓释着身上的汗,见有个凉皮子摊档,就过去要了一碗,兑了好多醋和蒜汁,再要了烤肉,一边吃一边擦汗。

  老太太见我不住地擦汗,就猜说我不是吐鲁番人。“我们吐鲁番人习惯了热,50度也不出汗。”我不相信地摇摇头,搭车去了上湖村。

  上湖村属吐鲁番市亚尔乡,有个沙疗所,埋沙子最过瘾。沙疗所离市区11公里。虽然太阳火辣辣地悬在空中,但我搭的那辆“摩的”行驶在参天的白杨树下就不显得燥热了。新疆就是这样,有一片荫,就能享受到凉爽。

  沙疗所所在的地方很奇怪,四周都是绿树和庄稼地,中间有3座面积不大的沙包,合在一起估计有几十亩,沙包低处相连,高度约有10多米,沙呈灰色。

  3个沙包上立着各色的太阳伞,花花绿绿的,伞下躺了不少人,男人光膀露胸,女人露腿,将沙子埋在腿上腰上肚子上胳膊上。

  沙疗可以治愈关节炎、风湿、皮肤病、胃病、腰肌颈椎病,是一种非药物治疗,效果特好。

  远看那3个沙包,就见氤霭的空气从沙中腾出。往沙包走去时我就有点怯:这么热,不把人烤熟了?但还是脱了鞋往里走去。

  沙面温度足有60度。走了一阵,还没到埋沙子的地方,我就受不了了,脚板烫得难受,又赶忙穿上鞋子。

  埋沙子的大多是维吾尔人,一把太阳伞下就是一家人或一伙人。

  埋沙子要准备四样东西:伞、水、坎土曼、毛巾--是必须的:伞遮阳,水解渴,坎土曼拢沙子,毛巾擦汗。

  我没想埋沙子,也就没准备这四样东西,只是为了好奇。于是走到一把太阳伞下的一对维族夫妻跟前。还没等我开口,老汉就朝我嚷到:埋沙子,空手,啥东西都不带,咋么埋?

  听他这么说,本来只是想看看埋沙子的我,却有种想尝试一下的欲望。

  还没等我再开口,老汉又朝我说,你去弄了水和毛巾,别的,你和我一起用吧。

  老汉的热情不得不使我下决心埋一次沙子。我就先和老汉聊了几句。老汉60岁左右,头发花白,旁边他老婆正用坎土曼给他往身上拢沙子。

  我先谢了他的提醒,再去沙包边不远处绿树下的维族饭馆向人家借了一只壶,再灌满茶水,买了条毛巾返回老汉老太撑起的那把阳伞下。

  老汉就开始教我怎样埋沙子:先用坎土曼挖开一条不深的沙沟,然后躺进去,再用坎土曼把四周的沙子拢到要治疗的部位。

  我有点腰肌劳损,就埋了腰部。把沙拢到身上的一刹那,浑身的汗就突然从毛孔里涌出来:那种烫,比100度的开水泼到身上还难受。好在有老汉的阳伞早已遮住了地表温,不然,我得被烫掉几层皮。

  老汉见我哎吆吆呲牙咧嘴地叫唤,便使劲大笑:小伙子,忍住,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呲牙叫的当间,旁边的阳伞下探出不少的头朝我望,望得我赶紧闭上嘴。

  沙子埋到身上一阵子就适应了,但感觉汗水一直像只虫子在身上爬一样地往沙里渗,嘴巴也立即开始干渴起来。

  我就一直喝那壶茶水。

  空气的热和沙子的烫温压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心跳加速,喝多少水也感觉口干舌燥,加上浑身的汗粘沙,我就想从沙里跳出来不埋了。但那老太却不管我的感受,慢吞吞地朝我身上拢沙。

  过了大约10几分钟,一切就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不住地冒汗了。我这才想起感激这对老夫妻以及他们提醒的水和他们的伞、坎土曼来。

  大阳伞很旧,老人是从20多公里外的艾丁湖乡赶毛驴车到这里的,他们周五晚上来,周日晚上回去,埋两天。

  坎土曼是那种种地刨土的工具,维族人的专利品,铁锨形态,锄头功用,圆头,扁形,圆顶上一根木棍当了锄把。在农村,维族人用它刨地,但在沙疗所,坎土曼的功效是拢沙,因此也很小,有点袖珍。当人躺是沙里,一个胳膊使不上劲拢沙,就用小坎土曼来拢。

  我和老人并排埋在沙里,聊。老汉是关节炎,早年每年的春天清理村上的坎儿井,腿脚站在冷冰的水里,久了,就落下这病。老汉又讲他的村子、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等。

  在这种地温里埋沙子,身体的水分蒸发极大。和老汉聊的功夫,我一直拿着用矿泉水瓶装的茶水往嘴里灌,那个渴劲,感觉一离开水就会断气似的。

  大约半小时后,我就有点耐不住,假装要去灌水,提了借的水壶和老汉的水壶去沙包边的维族饭馆再灌水。

  一直强迫自己坚持,忍耐,但不足2个小时,我就实在憋不住大汗淋漓、胸膛憋闷的“折磨”,跳出了烫沙,拍去身上的粘沙,坐在伞下的荫凉里。老汉老太就笑我还不如他们能忍受。

  太阳就像是在头顶,直射下来。这个季节是吐鲁番最热的时候,白天中午的气温在35度到45度之间,晚上也有近30度。一般外地人忍受不了吐鲁番的高温,也不能和这里的维吾尔人相比。

  在这个年降水量只要20毫米而蒸发量却高达2000毫米的中国最低盆地里生活的维吾尔人的毅力实在令人敬佩:他们刨除漫野地面上的卵石,引来北面天山融化的雪水进坎儿井,再在一根草都不长的戈壁滩上开垦出满眼葱绿的葡萄地,让使人不敢想象的高温盆地成为一块绿色永驻的绿洲,也不得不使古老的突厥人到了这里后用“绿洲、水果多、丰饶”来命名这个古老的盆地。

  吐鲁番乡村的维吾尔人极热情,又大方。对于缺水的吐鲁番来说,惟有的坎儿井水是他们珍贵的金子,视水和家园四周的绿色为生命。干热的夏季,坎儿井水的用量很大,无论种地吃饭饮用都取自一村一条两条的坎儿井中。但他们对一切需要水的人却无保留地施与。我向那家饭馆的主人要的那几壶水,也许他可以卖给我,因为夏季来这里埋沙子的人很多,一天有成百上千,但他没卖,毫不吝啬地让我灌。

  埋沙子出来,我刚走到一家维族人的院口站在那里降温--才走了百米不到就汗流浃背了--院子里就出来一位老大妈,喊我坐进她家搭在葡萄架下的地毯炕上,先给我上了茶,然后在我赞叹她家葡萄长得像珍珠时叫我随便吃那些葡萄。

  葡萄吊在大炕顶上的,一串足有1公斤,院子后面也是冒着热气、在阳光下暴晒的、让我羡慕的葡萄园。其实,让你敞开肚皮吃,一串足以撑着你,就像是在瓜地,何况,现在正是葡萄成熟季节,吐鲁番的农人哪家不收获10吨8吨的鲜葡萄呢。

  农村的维吾尔人很少有几个能说流利汉语的,老大妈家20多岁的女儿帕提古丽却操了一口特别流利的汉语站在炕边和我聊天。起先我还以为帕提古丽是市里哪个单位的干部,大方、美丽,合身的碎花裙子、得体的举止,夜莺般的嗓音。但她却告诉我,她的“工作”就是在上湖村自己家的地里种葡萄。那一刻,我真的很遗憾,很想她是城市歌舞团漂亮的舞蹈演员或是某个公司办公室端庄的文员。

  从村子出来,顺手拦了一辆马的。赶马的那个巴郎子顶多只有10岁。当他知道我是从乌鲁木齐来的,就咧开白净的牙齿笑。他不会一句汉语。问他笑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对他的笑,我有点莫名其妙:是因为我跑到大老远的乡村埋沙子?还是我一个汉族人独自坐他的马的?

  马的只到村口。经过亚尔乡那条高高的白杨林带时,我不想搭摩托车回市区,就慢慢地走在林带里。

  林带遮挡着西边的太阳,尽管还有些热,但与那座沙包或市区的街道相比要惬意多了。

  林带后面是吐鲁番维吾尔人特有的防暑民居,一少半墙基伸到地下,一多半露在地上,墙顶上是晾晒葡萄干的荫房。家家院落四周都是葡萄满架。

  傍晚时分,暑气没消退,门前大炕上三三两两地坐了农人,铺一方地毯,砌一壶浓茶,砍一只西瓜,赶走暑气,迎来晚风……

  边走边想,吐鲁番的农人真的比别的地方的农人要安逸,而且,他们很善良。

  图:交河古城里的巴郎

  (2003-08-04 乌鲁木齐)(网络原创,请勿转载)

(编辑:红立来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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