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新闻  | 体育  | 娱乐  | 经济  | 科教  | 少儿  | 法治  | 电视指南  | 央视社区网络电视直播点播手机MP4
>> 背影

《大东门街52号》(上中下集)

央视国际 2004年05月09日 15:13

  依着考古学家的说法,位于三峡腹心地带的奉节,高度刚好在长江的二级台地左右,涉水可捕鱼虾,登陆方便耕种,是最适于人类生活居住的。凭借渝、陕、鄂三省水运交通的便利和商贸物资散地的优势,小小的县城里,居然容纳了六万多人,县城的周边也还有四万来人。由于奉节是三峡库区的一个全淹县城,需搬迁的人数有十万之多。占全库区百万移民总数的十分之一。眼下城迁工作已经成为移民工作的重中之重。如何让居民们顺顺当当地搬往新城,这个问题已经酝酿了好几年。眼看二期蓄水的日子越来越近,奉节决定还是继续采用抽签这个古老的办法,让居民用自己的手去决定自己在新城的住房位置。

  奉节的大东门街是条年代悠远的街道,长度不足200米,几座木结构的房子是清朝建造的。大东门街63号院里住着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欧志高。他参加国共合作,打过日本鬼子,他喜欢给人看当年的老照片。欧志高的老邻居刘玉琼老太太也80多岁了。她在这个院里已经住了60多年。两个儿子与她一块住在这个院里。

  再过几天就要抽签了。镇移民站和居委会的干部们挨家挨户的走访居民。他们和老人拉拉杂杂地聊着家常,做做搬迁户的思想工作。

  过了永安路,干部们来到县政街中段的丁家小店。 居民丁国森的家离这只有70多米远。他希望今后的住房离新门店还能挨的近些。

  县政街的北头左侧,有一条月牙街。月牙街的50号院里住着詹家的十几口人。退休干部詹光泽不愿意参加抽签,为了说服他,干部们已经来了好几次了。詹光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他说:“外边把我评为中国专家,世界知名专家,最后我连房子都没有,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老城原来住的哪个地方,新城就还到哪个地方,在中心地方就还到中心地方,在边区地方还到边区地方,统一都来抽签哪像话啊?抽签太不合理了,这是县里头搞的一个鬼名堂……”

  移民干部解释说,这个安置办法是请居民代表讨论出来的,为了制定移民搬迁政策,永安镇开了两次,抽签这个办法,在当时的居民代表会上基本是得到一致通过的。

  但是詹光泽一肚子怨气,“如果不修三峡电站,我们这里的地皮值1000多块钱一平方,按照现在的条例,只补我们200多块钱一个平方,损失太大,百分之七、八十,如果在新城买房子,800-950一平方,如果移民搬迁按房屋的级别、土地的级别偿还那就合适了……”

  詹家的思想工作一时做不通。

  到了抽签这天,大东门的刘玉琼老太太也想去现场。儿子们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县政街的丁国森也早早地赶往会场。会场右侧门外的咨询台上,坐着永安镇的移民站信访办主任唐玉新。在吃力不讨好的信访办,老唐的脸上很少出现过这样的笑容。

  参与这次抽签的有居民有私房户主正式抽签户1100余户,预备户200户,将抽取安置新房1388房。

  奉节新城建在老县城的西侧。约15公里处。新城沿江有27公里长。三马山一带是新县城的中心地段。是县直机关和商业区所在地,生活居住方便,因此大家都希望抽到那里的签。宝塔坪离虽然是旅游开发区,但离新县城还有20公里远。所以很少人愿意搬到那去住。

  对于老城有私房的人来说,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次抽签仪式。他们的两个指头轻轻一捏,就给自机己在新县城的住址定了位,这个古老的办法使得城边的和闹事区的大老板和小店主,当官的和平头百姓都站到了一个起跑线上。

  2001年12月1日至2日,奉节县组织的居民还房抽签顺利结束,1387套安置房全部落实到1110户居民头上,并由县公证处当场进行公证。

  詹光泽放弃了这次抽签的机会,他和家人都不愿意接受这种方式。

  沿江而建的奉节老城,人口密集,地势起伏不平。楼房之间几乎没有空间。因而城北的一块最大的平地便被叫做人民广场。这个广场是居民们集会,娱乐的主要场所。

  2003年的春节是奉节老城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大东门街的刘玉琼老太太没能像往年那样到广场上看游艺表演。前些天,他在家里跌了跤,摔断了股骨颈,正在家里养伤。儿子们正忙着为老太太四处求医。动手术危险性很大,医生尽量尝试危险性低的治疗方法。

  人民广场上还看不出搬迁的忙碌,倒是外地的客商,抓住时机前来推销自己的商品。他们用有趣拍卖的方式吸引了不少人,一个厨房用的刀架1块起价,以6块最终售出。

  重阳节的时候,居民回忆起小时候看帆船的场景。刘玉琼老太太说,“我到三马山去了,我去过100岁,准备200个碗,凡是来庆贺的,一个人要送一个碗,都要要百岁老人的碗。到景德镇去烧200个碗,起码要三、四百,就算30席,我们的亲戚要占多少席哇……”

  几个月后,刘玉琼老太太因为骨折引起的并发症去世。大东门63号院里经常能见到只有欧志高老人孤独的身影。

  这年的夏末,大东门街也开始拆迁了。刘玉琼的两个儿子在新城的住房还没有盖好,暂时还住在老院里。欧志高老人已经搬走了。邻居谭有富是刘玉琼的大儿子,他说,“欧志高是7月30号那天,他们那天搬的,晚上一黑,什么也没有了,一到晚上屋里就不是一般地黑,那确实有点凄凉,我弟弟谭友恒一到晚上他就不出来,搞的不好,他就是住在屋里把门关上,他是到了黑了,他就不敢出门,原先不管是冬天也好,冬天有时候大家吃了饭了,都搬几个凳子在外面,外面可以散心,摆一下天,聊一下龙门阵,那习惯了,现在这里就显得人去楼空,凄凉得很。”

  欧志高老人住在新城的安坪巷,这里离镇政府不远。欧志高老人经常下楼转悠。而卖蓑衣饭的人已经开始奔波于新城和老城之间了。

  老城二期水位线以上的居民们,还照样重复着以往悠闲的日子。二期水位线以下的居民们,则根据县里的要求,加快了搬迁的进度。

  大东门街上的一位居民在门口展览她买来的毛主席像。引得一些人驻足观看。住在新城的欧志高老人,一直惦记着老城。听说自己住过的大东门街的63号院已经拆了,就专程赶来看看自己的故居,他要在这里照相。

  由于县里正在加快拆迁进度,而新城的一些住房还未盖好。2003年夏天,大东门街63号院刘玉琼老太太的两个儿子暂时先搬到了周转房里。二儿子谭友富和妻子因为企业不景气先后下了岗,靠吃低保维持生活。两人正在为今后的生计琢磨出路,他们计划,自己住30多个平方的小面积的房子,把另一套大面积的房子租出去,每个月就有一定的生活来源。闲暇时候,喜欢音乐的谭友富吹起了笛子。

  随着城迁速度的加快,人民广场已经改成了大巴停车场。这天是在老县城居住的学生们到新城新校上学的日子。县里专门组织了警车护送。

  在大面积的拆除奉节老城时,每天都有一些居民在现场观看。看着那些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变成断壁残垣。化为一遍废墟。对于他们来说奉节老城的影子以后只能从梦境里找寻了。

  奉节最后一爆的头一天晚上,大东门街的欧志高老人让保姆跟家人打电话联系到现场观看的事。老人说,“我们都去看,几百年没见过,新中国啥事都是新的。大东门我都住了几十年了,住了五六十年了,我出生的时候慈禧都还在呢,杀朝官,后来是熊克武,那时我们都在(重庆)城里头……”

  第二天欧志高老人提前来到现场,等着看奉节的最后一爆。

  从老城和新城各种赶来的人们站到视野开阔的地方,等待这奉节老城135水位线以下的最后几幢房子,在眼前倒下,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家园作最后的告别。

  有个老人于爆破前夕用古老的声调,朗读着一册手抄的老戏本儿,那悠扬的吟哦象是在为奉节古城唱安魂曲。

  三峡二期蓄水是奉节人忘不了的日子,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准备了十年,等待了十年。水位到了135高程这天,欧志高老人又不辞辛苦地来到了老依斗门的遗址。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在江边看蓄水,本身也成了江边的一景,引得一些看水的人主动过来跟老人打招呼。

  没有惊心动魄的急流,没有喧嚣嘶叫的旋涡,江水只是不知不觉间就漫了上来,淹没了依斗门下那500多级岁月悠久的台阶,淹没了曾经无数次停泊船只和上下乘客的老码头,把数千年岁月的记忆都永远地深藏于水下,让往日的时光停留在曾经辉煌过的日子里。

  奉节的人们过去说起蓄水,总觉得是件遥远的事情,总觉得还有不少日子可以从容打发,等到看见江水淹没了断壁残垣,淹没了他们平时走过的道路,淹没了他们熟悉的一切,他们才真正地感受到:这次是与过去真正地告别了。

  二期蓄水完成之后,老奉节城的人民广场已经变成了一个集贸市场。为留在老城的居民们提供服装和蔬菜等生活用品。

  刘玉琼的两个儿子终于搬进了新城自家的住房。谭友富的家住在离新城闹市区不远的地方。谭友富说,自从搬进新城,环境变好,空气变好,每天早晨锻炼锻炼,体重从108斤增加到了132斤。虽然装修房子欠了帐,不过让他兴奋的是,“我们这批老头子,准备组织一个民乐队,这个民乐队看能不能够走向市场,在市场上如果能够站住脚的话,今后对家里还都有一定帮助。”

  新城大桥的旁边建造了一个广场,名叫帝王广场。广场上经常有一些文化和商业方面的活动。谭友富从新居走到这里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谭友恒的新居在大桥的另一侧。从谭友富家到谭友恒家也不过10分钟的路程。因此兄弟俩还是经常见面。

  按照当地人的规矩,2005年正月十二就要给欧志高办100岁寿辰了。如何操办这件事成为他与儿女们聚会时的中心话题。儿女问老人有什么要求,过生日怎么办,老人说:“首先我们要烧三百个碗,还有调羹,调羹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碗,把头像烧在碗中间……”

  每周六,喜爱吹拉弹唱的朋友们都会聚到谭友富家排练曲子。为今后的对外演出做准备。

(编辑:东子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