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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和行走
央视国际 2004年03月22日 19:43
我很喜欢驴，是因为它毛色如烟，神情冷漠，即便是在众牲畜中，它也是言语极少的。太少了言语的生命，总是心境及深远的。果然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说：驴是通灵性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它不往前走时，千万不能硬来。家乡陕北都用驴来拉石磨磨面粉，拉时要给驴戴上一对精心编织的眼罩，那眼罩上还另外剪了一对布眼睛缝上，就很像《封神演义》里的杨任，被商纣王挖去双眼后，经神施法，使其眼中长出双手，手上又生出双眼来。这在社火脸谱上也能看到。其实拉磨的驴子经这么一打扮，本身就已有了极神气的一张脸谱。有人说是怕驴偷吃面粉，才给蒙上双眼的，我可不这么认为。那时我就在想，驴经这一蒙，拉磨的劳累就不存在了，因为最劳累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种简单劳作一再的重复，而驴透过那两只布眼，定会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或为过去或为将来，总之一定是一条神奇的路，而它必须经这条路才可能到达，到达不定就是什么境地，或许是一种心愿，或许是劫数，承诺什么的。
儿时常听大人们谈论某某人腿长。听着像神话一样，不过很快明白了，那不是指一个人的腿有多长，是说他走的地方多，走的远。而腿这么长的人是很神气的，话不需太多，但说一句顶别人说半天。后来我就很爱到别处去，而且盼望着能去那种天黑了都无法返回的远处。关于行走的事情是很多的，也很神圣。这跟祖先们长时期游牧和动荡的历史或许也是有关的。说到行走的艺术，莫过于转九曲了。转九曲在陕北也叫做转灯，更老的说法叫这九曲是：九曲黄河阵。九曲阵是按照两极、五行、八卦、九星的概念所构建的神圣框架，用象征一年365 天的365 根庄稼杆扎结而成，其上装有365 盏灯，阵中五方插有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已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青赤黄白黑五面旗。按九星方位设九道门，分别为东方甲乙木德星，南方丙丁火德星，西方庚辛金德星，北方壬癸水德星，日宫太阳帝子星，天官神首罗候星，月宫太阴皇后星，天尾官计都星，中央戊已土德星。每一道门内都包涵一个不同方向的太极路径。绕转起来极为扑朔迷离，黄河中游许多地方都在开春季节举行这种盛大的活动，为的是通过这一行为，求得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和去病许愿等事。
总观九曲的构成形状极似黄河九曲十八弯千转百回的样式，所以又叫九曲迷魂阵。我想和那驴子蒙上眼睛一样，拒绝了现实中的路径，走向精神世界就会成为可能。想必那九曲正是在黄河流域中感悟而成的，转了九曲能了除百病，走黄河亦可以了去除魔障，实现心愿。
这是自古以来修身祈愿的途径，九曲黄河阵也能揭示一种符号的形成以及符号与大自然的关系，初者是通过行万里路而完成修为的，到达一定境界之后，自然会从其间提炼出能够负阴抱阳含气于其中的一种山水路径，而这种路径就是山水自然的浓缩，就是这最终的符图。因此，智者在此符图中便可以完成万里行程，从而达到修为的目的。而民间正是安放这种符图最多的地方，不仅是驴子拉磨，就连人们的生活也是按其法则进行的。在大部分的乡村间，人们的生活都是极度清贫的，为了化解生活的劳苦，人们时常巧妙地装扮着门面，类似于将不忍细看的双目蒙上，然后画上美丽的脸谱，将一大半苦难的日子浸泡在想象之中。于是这种周而复始的行走便充满了希望，这是民间的大愚，也是大智。
我们这次黄河万里行，也是转了一遍九曲黄河阵，入口是潼关，出口是渤海湾。在这一路上我感受着进入九门八方的神圣：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天地万物通融浑然，或停或行或进或退，我们尊其脉络，顺其自然，冥冥之中似有道不明的牵引，回头一看我们走过了真如盘肠一样干转百回的一条路径。（作者：郭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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