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轻风逛西陵【博陵】02-16

央视国际 2004年03月15日 14:28

　　十二年前的夏天,乘兴骑自行车游了一趟清西陵。因先后看了报上登载的几个骑车远游的报道，其中有只身行数万公里者，很羡慕。更有北方的老年骑行队，往返数千甚至上万多公里到海南、新疆，沿途细细领略行游的乐趣。还有一位时年70岁的离休老人竟从东北骑车到达昆明，当他敲开老战友的房门说是骑车来的时候，使对方大大地吃了一惊。后来我去九寨沟返回的那次，路上有一段飘洒起细细的山雨。忽然看见十几位精神矍铄的老年人在山间的公路上骑行，身上的明显标志表明他们是成都老年骑行队的队员。我们探手车窗外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向我们笑着招手，问他们从哪里回来？“九寨沟！”一点没有疲惫的样子，真想下去和他们一起骑车才痛快。在五台山黛螺顶遇到一位单身男大学生，已骑行近2千公里，硬是由较陡的砂河方向从北面推着自行车上了山。

　　骑行的想法虽然早有，但去西陵的决定却是一刻间做出的。早晨起来还没有任何出行的计划，上午翻看着地图，久有的萌动忽然引发，遂选中清西陵作为实践骑行的一次尝试。一行三人踏上了游程。

　　晨曦淡淡，鸟鸣啾啾。穿过高碑店火车站北面的京广铁路地道，前面是延伸向西的112国道，虽然不算宽阔但路面还好。两旁高高的杨树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拖着长长的影子，绿油油的庄稼带着露水，还没到成熟的时候。时而有下地的拖拉机、驴车马车驶过，河边草地上已经有早出的悠闲羊群。路旁的里程碑一个个后退，不觉已经出来很远。公路到涞水县城拐了一个S形，正好逢一个热闹的集市。著名的野三坡就属涞水县界，真要去还有向西北约40多公里不太好走的路程，太行山东侧各县地理上的走向，多是东西长、南北窄。一路上虽多有树阴遮蔽，但盛暑时节的天气还是使人热汗涔涔。幸亏有路旁不断出现的西瓜摊，又大又便宜。我们每到一处，边吃着瓜边享受着田野渠畔的清爽，临走再捎上一个西瓜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30多公里的高易铁路在城西二十里铺与公路交叉。这段铁路虽然里程极短，却有着很长的历史，它当初是专门为清室皇家拜谒西陵修建的。光绪二十九年，慈禧太后要偕同光绪皇帝到西陵谒陵。一向对火车看不大惯的慈禧突发奇想，要坐火车去西陵。善于逢迎的直隶总督袁世凯责成詹天佑任这一段小铁路的总工程师，四个月即完工。历史上高易铁路曾经历了三次拆除与重建。

　　在易县城里简单的吃了午饭，继续前行不久就到了梁各庄。梁各庄，一个不大的村庄，先是因为有续建了180年的西陵，以后它的名字又屡屡出现在有关晋察冀的革命回忆录里，使它的名字在中国历史文献典籍中留下了重重的墨痕。路旁坡下就是那条有名的易水（北易水），但此时漾动的波流却丝毫不带寒意。向东南是古燕国的下都遗址，那儿的易水河边是昔日燕太子丹为荆轲送行的地方。东去的易水注入拒马河再辗转流入大海，如此短小的河流却享有很大的名声，在同样或更大的水道中是不多见的。西面几十公里是紫荆关，进入太行山的深处。

　　清朝入关后先后建了两座皇家陵区，一在京东河北遵化，一在京西南河北易县。东陵始建于入关第一帝顺治十八年（1661年），葬有顺治（有顺治中途弃帝位去五台山出家的传说）、康熙、乾隆、咸丰、同治五帝；西陵始建于雍正八年（1730年），比东陵晚了近70年，葬有雍正、嘉庆、道光、光绪四帝。当初在西陵也为刚登帝位的溥仪选定了“万年吉地”，仅做了一些基础工程，随着清王朝的垮台就停工了。1995年溥仪在八宝山的骨灰还是移葬在西陵，当然不再是皇帝规格。不知溥仪生前对身后事是怎么说的，我觉得此举像一篇好文章结了一个软尾，曲终时走了调。雍正帝不在东陵选陵址的原因，民间有因其篡改遗诏（有违史实，不可能的事）不敢去东陵的说法。雍正陵址最初是定在东陵九凤朝阳山下，已开工。后来有人提出此山“形局未全”，土中又多砂石。雍正要大臣们寻找了历代帝王陵址可以不在一起的种种论据，又表示不忍离东陵太远的意思，履行了这套形式后，还是选在了易县，背靠泰宁山（永宁山），面向易水，环境确实比东陵更好。

　　梁各庄西北有一座永福寺，正在修缮。前面的道路分为两股岔道，一路上行人和地里干活的人就很少，终于遇到一个人。经打听得知往右只有一座光绪的陵，向左较远，有三座陵。我们决定先向右，离开了大道。这是通向景区的路吗？一条平坦但是窄窄的柏油路，被两旁大片的玉米地夹着，弯弯的叶子不时碰着人的肩头。正午时分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中弥漫的是庄稼的清香。穿过一座小桥是大片的果园。从果园的小路过去，光绪的崇陵就到了。

　　门前的空地上只有一辆即将回程的保定旅游车，除此再没有别的游人，没有如今的景区停车位处处紧张的景象。四周连一个卖货的摊位也没有，一切是静悄悄的。靠边的一排松树下有一个看车男人，五十来岁在农村已显得略带苍老。没有一辆汽车，更没有一辆自行车。我们将车子和行李一并存在那里，买了门票走进去。及至游览了一大圈向外走时，忽然想起把车子和行囊都寄存在那罕有人迹的地方是否妥当？周围太安静了。等到了松树下，还是三辆自行车，再无其他车和人。一切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三角钱的存车费，忠实地看守了半天，淳朴的民风啊！

　　崇陵，活了38岁做了34年皇帝（在位时间居清帝第三）又没有任何实权的光绪帝载湉的陵墓。没有石像生，更没有“圣德神功碑”，在帝陵中相对较小。按照历朝惯例，皇帝登基不久就应选建陵址。但处在慈禧阴影下做了30多年皇帝的载湉，在他活着的时候却从来没人提出过给他建陵的事。直到他与慈禧死去的第二年（1909年），才由摄政王、光绪的弟弟载沣决定在西陵筹建（完工前将光绪的灵柩暂停在永福寺旁的行宫里）。但建了一半的陵由于清朝的倒台，不久就停工了。后来根据“优待清室条件”，于1913年由袁世凯提出续建，完成了这座皇陵。空旷的院子没有他人，一座侧殿因为曾经失火仅剩下一个长方的台基，明楼前的一个石头台子（祭台）上有石刻的香炉、花瓶等。地宫里我们来前也空无游人，比明十三陵的定陵地宫要浅的多，里面放着光绪和他的皇后隆裕（叶赫那拉氏，慈禧亲侄女）的“梓宫”。出崇陵东面不远，是崇妃园寝。园寝的隆恩殿后面院子里，有砖石砌成的两个小坟包，睡着光绪的两个妃子：珍妃和瑾妃。

　　崇陵和崇妃园寝都先后被盗过。事发于1938年，距崇陵建成仅20多年。日本军队占了易县城里，国民党大股军队已撤走，西陵地区成为游击区。崇陵是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军队盗掘，没有像孙殿英盗东陵时使用的爆炸方法，所以随葬物品盗去很多而建筑本身破坏不大。崇妃园寝是被当地几个村人盗窃，围绕这件事写成的绘声绘色的小说和报告文学，我们来这儿前已有出版发行，是不多见的盗墓过程的文学描述。参加盗墓的八人，有七人远走高飞，活着的解放后十几年才回来，已安然无事。当时留下的一人去易县城里酒醉失言被杀头，另一个不久潜回的也被枪决。作家秦牧在《逛东陵》一篇里，对东陵遭盗墓破坏的程度写道：生前掌握中国四十余年的慈禧“上身赤裸，尸体俯伏，头发散乱，左手反搭在背上，翻转过来的时候，遍身已发霉，生满白毛···，只有一只脚上穿着绣鞋。”盗后的乾隆裕陵里骨骼狼藉，已“不知谁为帝，谁为后，谁为妃也。”

　　东华盖山下有一个西陵旅社，夕阳照着静静的山峦，我们推车顺着长长的斜土坡进到里面，是个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土地面的院落。三面是依山就势、建在高台上的平房，很少的客人，住宿率可能七八分之一，各处都很干净。宽大的餐厅只有几个用餐者，我们在有着圆门、吊扇、四壁绝无装饰的白墙、窗外青山的“雅间”里吃了一顿丰盛实惠的晚餐。这里随无“星级”的条件，但浓浓的乡野趣味，倒也舒适、惬意。一个万籁具静的夜晚。

　　晨光里，沿着昨天从梁各庄左面西来的公路继续西行。不久，就到了西陵最大的皇陵——泰陵，雍正帝的“万年吉地”。售票处还在远远的后面，走过下面没有多少水的宽宽的五孔石拱桥，是砖石铺成的五华里“神道”。三座巨大的石牌坊（称为“五间六柱十一脊”，国内少见）与大红门围成一个大大的方形。再前行是高大的“圣德神功碑”楼，远远的四角有四个洁白的华表，在苍翠的松柏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爽典雅。神道的砖石缝隙和空地上长着断续的青草，几个小孩子在吆喝着啃吃青草的羊群。倒退一百年，这些大不敬的子民必遭杀头之祸。排列整齐的石象生显得很新，因为它们雕成距今较近又很少遭人为砸损，又很清秀，不像前朝各代石雕看去有臃肿感。一座小小的蜘蛛山成了龙凤门前的天然影壁。隆恩门，开始售票的地方。进去，陵恩殿前除了有两个铜香炉，还有一面铜鼓，大殿所用的金丝楠木有意保持了木料原色。地宫没有开放，关于雍正的野史和传说很多，有无头下葬的说法。雍正在位较短，四十五岁才登基，做了十三年皇帝，但他的作用和贡献还是不应忽视的。泰陵有着比崇陵更气派的一整套建筑格局，仅陵区所用的“金砖”（包括京城故宫）就经过了非凡的制造和运输过程。清代御用的“金砖”一般都是苏州造，细腻的胶土成坯后，用专门的草熏柴烧一百三十天，再细细打磨（据说一个打磨工一天只许磨三块），用桐油等混合液体浸泡多少天，阴干细选后才成为沿运河两千多里北运的“金砖”，泰陵的神道就铺了三层“金砖”。

　　西陵景区给人最大的印象到处树木，古松柏极多。我去过三次东陵，那里树木较少，陵区秃秃的。可能是东陵地区处在关内外要冲，战争破坏严重，周围人口又较多的原因，现在虽然在绿化方面很注意，但要使绿色缓上来也不是一时之功。西陵据说光松树原来就有四万余棵，虽曾遭受了短期的战争毁损和砍伐，保留到现在的仍然有两万多棵，许多地方已经达到了避日参天的程度。崇陵建的最晚，已是民国时候，没有专门栽树。后来有个遗老梁鼎芬硬是让人用陶瓷酒瓶装了西陵的雪，将雪水送到北京各个旧王公府第，换来捐款购买树苗在西陵广为种植。光绪有知真应该感谢这个忠实的老臣，当初梁曾经因为弹劾李鸿章，被慈禧罢了官。西陵如此大的林木覆盖，在中国北方不多见，郁郁葱葱的成片松林更是少见。北方的许多景区若是夏天去，时间一长往往晒的游人汗流浃背，而这里却是茂林荫清风鸟语。稍差的是，除易水外一些小的水流，如几座多孔汉白玉石桥下已经干涸，只有绿草茵茵。听说西陵景区现时的票价已是60元，可以想见，已经进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清西陵，现在不会再是人迹寥寥的去处。

　　再向西有昌陵（嘉庆）和慕陵（道光），没有再去。本想再看看紫荆关、荆轲山，时间已不允许。怀着未尽的意趣踏上了回程，顺路看了易县城里的“道德经幢”，这里的老子道德经幢是我国现存最大切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这次西陵之游，绕行600公里，与那些数千上万公里骑行的老者和十几岁的孩子比起来，和许多朋友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归来后，曾做过再去其他地方的设想，很具体地计划了日程、站点等，终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骑行的过程，使我们享受了与乘汽车、火车、飞机出行完全不同的感收，一是亲近自然，二是可以自由安排，三是可到旅行社不去的地方。哦！骑行之趣，怀之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