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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东红山脉》——九、阳光与风的作品

央视国际 2003年12月10日 00:24

  从芒康南行110公里是盐井。那一路穿过海拔4700米的红拉山自然保护区,盘旋而下,直到海拔2600米的澜沧江河谷。1978年我曾第一次到达,季节在深秋的11月中旬,刚刚还经历了冰封雪裹的北部山区,乍见盐井,眼睛和心同时充满惊奇。彼时玉米已经收割脱粒,在藏式房顶上金灿灿地铺满。各种树木一如盛夏时的繁茂,丝毫不打算黄枯和落叶。听说柳树只在冬季凋零,一个月后复又萌发新叶,大约只为遵循新陈代谢这一自然规律罢了。核桃、梨子、石榴已收获完毕,再早些还有葡萄、桃子、杏子和枇杷,只有桔子还青绿着。那时的盐井是个区。区公所菜地里的山东白菜肥硕鲜活,听说露天菜地权作储藏室,经历一冬也不至于冻伤。还听说就在那年当年,盐井区的大水公社试种水稻20亩,有8亩地未能成熟,其余10多亩总产为4000多斤。……

  那些“听说”大都为时任区文书的小尹告诉我的,那时我一边吃着新鲜的核桃,一边听他讲盐井,讲来讲去也没提到天主教堂,因为那时至少在形式上不存在了。小尹是我们1976年同批进藏的山东同学,山东同学130人被分配在西藏除阿里以外的各个地区,有的在其寒难耐的藏北高原,有的例如小尹则在江南一般惬意的环境中。命运有所不同,但也各有利弊。气候良好的地方常是偏远之地,信息闭塞,外来人难耐那样的寂寞。后来听说小尹就是八十年代第一批内调干部的一个。

  就眼见来说,23年后的重访与印象中的盐井有所不同。凭高远眺,发觉盐井空旷了许多。时值6月下旬,小麦已在一个多月前收割,新一茬的玉米还没有成长起来。视野中可见小片林木,更大片则是裸露的荒地,难与绿荫覆盖脑海的记忆相印证。不知是记忆有误还是期待值太高。此地纬度偏南,在北纬29°左右,海拔如此之低,按说应是满目青山绿野。总之刘赞廷在《盐井县志》中描述的清末民初时“觉陇山北部老树成林,皆数千年之松柏,濯濯山麓以傲岁月”,“遍山产芍药,花香袭人”之类景观,至少在村庄密布的澜沧江两岸不复存在了。

  盐井史话

  盐井的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都很特殊,从地形地貌说来较之芒康向青藏高原攀升又降了一个阶梯,古来现时均为滇、川、藏三省区交汇,藏、汉、纳西民族杂居;历史上的统治或属云南、或属四川,民国年间名义上又属西藏,更多时属地方势力。既有盐资源贮存,难免各方势力争夺之地。至今盐井的盐业生产多为纳西族妇女操作,当系丽江木天王时期遗存。《格萨尔王传》中曾有一章反映了争夺盐田的一场战争。说的是丽江的“黑姜国”国王萨丹,如何起兵抢夺盐田,格萨尔王如何与之斗智斗勇,终于夺回盐田的故事。史诗描述了这场战争,双方各动用兵力居然达180万之多,可见该史诗的夸张之风。凡战争必受利益驱动,资源之争,战争故事折射了古代各地对盐田的觊觎与争夺。除此之外,《盐井县志》中列举的关隘尚有平西王吴三桂的关卡遗迹,未知彼时是否和平统治,是否有战事发生。

  清末赵尔丰改土归流前,盐井归属巴塘土司管辖,但实际上地方势力尾大不掉,统治者鞭长莫及。光绪三十二年赵尔丰在盐井专设一县治,想必出于规范盐业管理的考虑。县治不仅限于盐井当地,还包括了北部的红拉山及徐中乡、西部的碧土、西南闷空等广大地域。盐井设县,派驻盐井委员,建盐局盐卡,盐利收归国有。此举锋芒直指既得利益集团,重大战事看来难免。

  其时盐井的澜沧江西有个腊翁寺,腊翁寺喇嘛既兼寺商,亦兼武僧,贩运私盐,久霸盐利,有了钱就购置武器装备,又有宗教的旗帜招摇,诚为当地最大的地方势力。从前不服任何人管束,“藏问之则曰属川,川问之则曰属滇,规避差粮,几同化外,该处盐利,久为该寺霸据”。盐局盐卡设立后,腊翁寺依然故我,继续贩运私盐。是年冬季,守卡士兵接连截获该寺私运的盐驮,双方由此开战。

  众喇嘛兵蛮勇异常,集结僧俗两千人数度倾巢来犯,扬言要劫盐局,顺便砸教堂。当时清兵力弱,只有一个哨卡的人马。危难之机,恰好新军后营管带程凤翔前来查哨,立即调来了附近两处站勇,同时火速飞调驻巴塘之后营右哨驰援。十二月初八日、初九日,腊翁寺喇嘛的两次进攻都被炮火击退,十一日,重又纠集两千余人包围清兵。但是出师不利,此时刮起了大风,火药枪无法发挥威力,只好不战而退。

  利用战斗间隙,清兵从巴塘调兵遣将,飞驰盐井;大雪封山季节,为保障邮路畅通,程管带指挥有方,特为送信的塘兵加薪以示鼓励;为保障弹药供应,特为沿途乌拉差役增加报酬。一应供应可望在十二月底可到齐,清兵决定于正月初转守为攻。

  腊翁寺喇嘛也在积极备战,趁清兵集结兵力武器而未至,先下手为强,于十二月二十五日未刻发动进攻。这一情况已被清军事先侦知,埋伏险要处,待敌人走近时排枪齐发,对方应声而倒,正在双方近距离作战时,巴塘援兵到达。腊翁寺僧兵力不能支,只好退回老巢凭险据守。

  此时程凤翔认为机不可失,转守为攻。兵分三路,中路为虚张声势的佯攻,左路冒险直上,另一路则绕到后山,凭高压下,前后夹击,一举克敌制胜。就这样历时一个月,大小战斗数十次,清兵仅凭250人即大获全胜。

  改土归流,靖绥地方,是风雨飘摇衰弱无力的晚清政府边疆施治的最后一线光芒。这一线光芒其实是由封疆大吏、驻藏官兵们营造的,业绩如昙花一现,随时移事易而消失无踪。我从故纸堆里翻捡出一些断简残片,忽有苍茫的命运感袭来。

  盐井县从清末到民初存在了几年时间,不能不说是有所作为的几年。改流之始,不遗余力地推行赵氏一系列改革措施。例如兴办教育,一个县设了两处“官话”小学,到宣统元年又设立碧土小学。适逢改朝换代,到民国元年官银断绝,学费无着,只好裁减,只保留了县城一所县立小学,学生仅有50人了;小学生坚持到毕业,毕业生大部从商,少量留校当教师。其中有一个当地藏族学生名叫华庆,小时出家甘达寺为僧,后来就读于小学,以敏而好学而知名;毕了业仍然勤读诗书,痴迷到几近悬梁刺股。几年里通晓了汉文经典,还以《劝学篇》为题著文立说,数千言据说文意甚佳。这些都是刘赞廷在《盐井县志》中透露的,可惜原文不见。不知异民族学生初识孔孟,读其经典有着怎样的体会。更可惜的是这位少年华庆最终未能完成自己——县财政所官员陈鸿图器重华庆的才学,推荐他赴京就读京师大学,告别盐井上了道,却不幸在半道上亡故。但华庆的事迹流传了很久,后来县小学老师每每以华庆为样板,激励学生用功苦读。

  短命的盐井县一度繁荣:“临城附近半为汉人……药铺、剃头店、银楼、小饭馆、铁匠、木匠、裁缝铺形同内地。唯(澜沧)江西各地仍守旧制,而亦知有儿种牛痘、有病请汉医治疗,较喇嘛符咒治病之有效也。”难得的是《盐井县志》还为汉商名叫王绪的杂货铺门上对联立此存照,可谓自我表白,洋洋大观——

  说什么天涯地角 总是为安家立业

  哪管他异域奇城 只求得贸易通商

  短命的盐井县还提倡垦殖业,垦务局从四川招募来40名拓荒者,在县城附近安家立业,开荒种田,引进了稻谷、高粱、马铃薯、大豆、黄豆、绿豆等,同时引进了先进的生产工具和农业技术,大获丰收。后来盐井县令王会仝,专程踏勘了县境,把适宜开荒的地段一一统计在案,呈请再派移民。在第二批移民尚未到达时,清王朝终结。

  参与垦殖的内地农民本来面目不清,百年前往事现在很难得知其详,恰好任乃强先生记录过一位姓吴的盐井开荒者事迹,可作为细节补充。

  这位吴氏垦夫系四川资中人。应当局招募偕其妻先至巴塘,分配至盐井。所垦之地在澜沧江边台地上。此时的开垦政策为:对于每家开垦数量不加限制多劳多得,三年后开始升科纳粮。垦夫们本一无所有,好在这位吴姓农民的妻子擅长针线裁缝。此时盐井新设税卡,驻军一营,众多官兵制衣全赖吴妇,属于副业收入。吴家有了钱,就雇当地人开荒,两年中开出两百多亩土地,已经有了收成。生逢末世,天下大乱,藏军攻到了盐井,吴姓夫妇随所有垦夫弃地而走,逃难到了巴塘。又过了几年,看看天下稍稍平定了些,心里惦记着辛苦开出的田亩,重返盐井。但世道已变,虽仍有汉官,但势力大不如前,土地被当地人占据要也要不回来了。吴氏夫妇无奈,从盐井贩了盐去往更为荒僻的怒江边闷空一带,那里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未设官府,土著为温驯的怒族,缺乏排外思想。吴氏得以安身立命,重操垦荒旧业,竟成了那一带的大户人家。农闲时常来常往来于盐井,每来一趟便带回几户汉民,后来听说那地方竟有了几十家汉人,可谓“世外桃源”了。

  现在的盐井人、盐井汉人后代已记不得二十世纪初热火朝天时代里的人物故事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是“爷爷”一代以后的故事。爷爷一代是赵尔丰的兵,流落盐井生了根,而子孙繁衍六七代人了。这样的人家加上做生意陆续定居的汉人,足成一个汉人小社区。此前盐井并无街道,这些定居下来的外来人按照内地模式修出街道,道旁水渠,渠畔植柳。内地的生活方式也移植过来传播开来,盐井人使用筷子、吃蔬菜,炸油条的技术世代相传。汉人社区中有两个互助性的民间组织,一是“哥老会”,一是“兄弟会”,人群各有所属,也有人同时参加两会。据说兄弟会的形象比较好,相互帮助的成份更多些。哥老会时常要求集资,每逢汉族传统年节聚餐,舞狮子耍龙灯热闹一番。民国年间,相邻的云南德钦县成立国民党组织,向北发展,盐井有人为获取相关活动经费的钢洋,就把两会成员填进表格,冒充国民党员。文革中这两个民间组织被追认为“反动组织”,尤为严重的是集体参加国民党事件,那些老人及其后代莫名其妙地遭受到一番冲击,最终查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方才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汉人小社会最大的不良习俗是抽大烟,成年人几乎人人瘾君子。那时盐井上方的整条山谷都种满了鸦片,夏季里遍野盛开诱人的罂粟花。1950年人民解放军进驻盐井,明令禁烟,瘾君子们无计可施,砸了烟枪泡在水里维持过一段时间。几年后部队撤走,又在山谷里种过几年鸦片。爷爷一代赵尔丰的兵最后一个死去的时间在七十年代。

  盐井这地方,与汉人社会相对应的是纳西族群体的存在。现在的盐井正式名称是“西藏自治区芒康县盐井纳西民族乡”。这个乡农业人口3879人,约四之有三为藏族,纳西族实际不足千人。明代木天王时期从云南境内迁来,集中在下盐井一带村庄,多以盐业为生。盐井的纳西族使用藏文,半个世纪前还通行纳西语,老人们还记得那时开大会,先把汉语译成藏语,再从藏语译成纳西语。不知何时起,纳西语渐渐被遗忘了,现在的纳西人全部使用藏语,生活方式也基本藏化。

  唯一的特色是保留了“囊帕”天猪节的仪式,一年一度,在冬季藏历年时举行。这是纳西村庄最盛大的敬神仪式:献祭一头猪做牺牲。此猪需事先物色好,纯黑色的,在节日的前一天晚上饲以酒糟,使其大醉昏睡,第二天清晨由七八个人轮流抬往敬神台,堆起刺囊灌木,烧光猪鬃,取出心肺肝胆观察迹象,预测今年的丰歉收成;熬煮骨头看纹路,预测今年是否出现天灾人祸。然后焚香祈求神灵护佑。纳西人集体参加,仪式完毕一起用餐,用罢餐分了祭品拿回家。

  不过这一仪式据说也为时不久了,理由是全村每年轮流由一家负责,一圈下来只剩下四家,四年之后就将宣告这一仪式从此结束。地区旅游局的陈子良书记,出生在盐井,爷爷正是赵尔丰的兵。他对纳西人取消天猪节的建议很不赞成,当是从旅游角度考虑问题的。

  似乎不仅是本民族语言的消失,生活方式的藏化,以及唯一保留的敬神仪式行将取消,甚至可能连民族属性也有人更改了。向我讲述老盐井历史的黄国生老先生,自小在盐井长大的纳西族,在个人履历表“民族”一栏中填写的是藏族。因为——他说了一个理由连自己也觉得好笑:政策原因——在西藏,藏族享受某些优惠,例如升学高考,录取分数线低于汉族学生,而纳西族却享受不到这类优惠,等同于汉族学生。

  盐井说盐

  沧江水灏淼,中蕴泻盐泉,

  未识通咸海,翻来喷大川。

  浮云低霭护,修埂汲兰田,

  天意怜民苦,随风共日煎。

  这首清人为盐井所写的咏物抒情诗作被刘赞廷收录在《盐井县志》中。在我两次去过盐井之后才看到这首诗,不由叹服此诗的概括能力,犹如盐之于卤水那样的结晶浓缩。想来诗人当年定是亲临江畔盐田,目睹盐民劳作,否则很难状写出盐田一带的宏观地貌,卤水何来,盐田的生产方式与苍天好生之德。尤其最末一句,盐井既是大自然怜惜民生之苦所赐的特别资源,由卤水而盐的过程仍在于自然:阳光和风。

  有了这首诗,不免觉得自己再写散文盐井似乎多余。

  澜沧江畔有盐矿,是人文盐井存在的重要依托。若是没有盐矿,此地至少不会叫作盐井了。盐井地名在藏语中称“擦卡龙”,“擦”即盐,“卡龙”为河谷渡口。据任乃强先生观点,“擦卡龙”应译为“盐泉”或“涌盐”更恰当些。

  盐从何来?当地人说不清,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一本由自然科学家撰写的科普游记中查到了来历:这一带属于地壳上升强烈的地带,岩层受到来自东西方向剧烈的挤压,形成褶皱带和大断层。盐井地区的断裂构造线在三迭系含盐地层,沿断裂带出露的温泉水溶解着含盐地层,源源不断喷涌而出,便是富含盐分的卤水。

  盐矿何时被何人发现,产盐的历史从何时开始?当地人也说不清,有说几百年的,有说几千年的。我揣想盐矿的发现者未必人类,大约喜欢舐舔盐类的动物比人类更敏感,随后是人跟踪野生动物的足迹来到江边,发现岩窝周边的白色结晶体。靠人工之力汲水而盐,转化为可换钱换物的商品,则是非人类莫属了。

  盐井的盐与藏北的盐很不相同,一为岩盐,一为湖盐,生产方式也不同。盐矿很奇异,只在江边某些特定地点的岩石上凿出坑洞,自有咸水充盈,那景象就如民间传说中的聚宝盆。但并非江边皆有盐水自流,迄今人们只在下盐井这地方的江两岸发现了两大片,盐井地方也仅有三个藏族和纳西族村庄从事盐业生产。由于地质的差异,彼岸一侧为红盐,此岸一侧为白盐。白盐被视为上好优质盐,红盐质差但牧民喜欢,红盐打出的酥油茶色味俱佳,而且据说喂养的牲畜易长膘。

  盐井的盐业生产迄今保持着原始人工方式。盐民在江岸上层层叠叠建起几千块盐田,每块盐田面积大约在6—8个平方,每次灌满卤水,三两天即可在每块盐田上收获盐结晶20多斤。盐棚建筑倚崖而设,其下以林立的木料支撑,其上的棚顶平面以当地红土涂抹而成,作为晾晒场地本意是取其不渗漏之意,公社化时有人试过用更“高级”更清洁的水泥取代,结果一个星期还是液体状,看来红土的通透性更有利于干燥。

  下方临水的岩石上凿出了深井,经过一夜的充盈,黎明时分迎来了身背大木桶的盐民妇女。藏族、纳西族的妇女们上上下下往返于数百米陡坡,把公用的盐井盐坑里的卤水背到自家的盐池中,再从盐池把卤水分送到每一块盐田。这是一项强体力劳动,三个村庄的妇女代复一代地重复这项劳作,从母亲到女儿,再到女儿的女儿;盐民家的女儿代复一代地望着天气,心里盼着风大太阳好,盼着桃树开花荞麦开花。风大太阳好的日子里,盐田里头天清晨灌满的水,第二天清晨就可收到盐;桃花荞花季节盐质最好,可以卖个好价钱。再苦再累也不喜欢夏季和冬季,寻常是盐民们的停工季节:夏季里澜沧江的洪水淹没了井口,盐民们只得望水兴叹;冬季寒冷会结冰,卤水长时间不易晾干。然而天意怜民苦,盐井的气候比较适宜盐业生产,此地属干热河谷地带,阳光灿烂,气候干燥,气温也高;沿着澜沧江通道南来的疾风强劲,盐井一带的树冠向着北侧生长。

  销售工作由男人们完成。在盐井镇上就地成交者有之,更多的是以骡帮盐驮跋山涉水销往川滇藏的巴塘、德钦、昌都一带,换粮换茶换钱。从前由于方圆几百里内仅有这一盐田,所以方圆几百里内数十个县的人、畜都仰仗着盐井的盐,喝茶助餐维持生存必需。据说1959年平息叛乱那段时间里,由于打起仗来道路不畅,断了盐路,云南境内的牛羊们还成群结队投奔盐井的江边盐田而来。

  从古而今盐井的盐产量稳中有降。《盐井县志》可见近百年前盐田产出:澜沧江以东有井三十余口,江西为二十余口,产量论驮,每驮120斤,年产两万至三万驮,在两三百万斤以上。公家设局征税,每年盐税为五六千藏元。想来这一产量足使周边供应平衡,也就长期稳定。县志还说,若以科学安管汲水,产量还会更高。

  旧时盐民多为“差巴”,所谓差巴就是自身并不拥有资源和生产资料,只是在盐田主手中租用盐田,盐产的三分之二交给主人,另三分之一的份额中还包括了纳税部分。以至于所剩无几,“盐民无盐”。到了解放后,产量并未增多,反而有所下降。为什么?因为统而言之,这是一种珍而不稀的资源,交通发达运输方便,传统市场受冲击被分割。到七十年代初公社化前年产仅百万余斤。公社化后,盐井区的10个公社中特设一个盐业社,由上、下盐井和加达三社的各一个生产队合并而成。资源收归集体,把传统的盐洼往深处开凿,机井可达六、七米之深,真正成为“盐井”。水电站的建成为盐业生产机械化提供了条件。公社化后盐产量大增,1977年成立的盐业社当年产量250万斤;1978年的前三个季度已产盐235万斤,计划全年350万斤。我去参观时,不巧赶上水电站出了故障,抽水机提水被迫停止工作。借助电力,当地人还设想以索道吊篮运送卤水以便减轻劳动强度,提高生产效率,尚未来得及实施,因为一个致命的打击而付之东流。

  集体化有集体化的好处,那时盐业社社员的粮、油均由国家供应,所产之盐也由国家统一收购,可谓购销两旺。八十年代进入市场经济,国家不再统购统销,盐业社撤了,盐民的国库粮也随之取消。致命打击并非来自市场经济,不可克服的来自于盐本身。若干年前经有关部门检测,盐井的盐含碘量不够国家标准,已确定在取缔之列,因而政府不仅不再投入资金扶持,甚至明令杜绝进入流通市场。一个统计数字促使政府下了决心:昌都地区60多万人口中,碘缺乏病患者竟达30%。地区强调指出碘缺乏病的危害,发展下去有可能导致后代克汀病,粗脖子,弱智。要求本地区全社会每一成员都要重视其危害,坚持补碘服药,自觉不食用无碘盐,同时劝戒身边的人不食用无碘盐。对此盐井人颇有些不服,不服气也只敢私下议论,至少牲畜还可食用。眼见得如今盐井盐的出路仅限于少量的盐粮交换,近年间盐产量呈萎缩状态,年产不过几十万斤,而盐价也眼睁睁看跌。

  盐民中的大部家户有土地,盐、粮兼营,东方不亮西方亮,旱涝保收:水大了好种粮,天旱了好晒盐;无地可种的纯盐民由于销路不畅顿时陷入困境。加达村有纯盐民21户,一个五口之家拥有四块6平方米的盐棚,年产可达上万斤吧。家人每天背上一、二十斤到街上卖,上好的盐每斤五毛钱,差一些的只卖到三、四毛钱。有牲畜的人家驮上盐巴到丽江一带的偏僻山区进行远途交换,到更偏僻的傈僳族聚居地送货上门。例如去迪庆的维西,往返需要21天,在家休息七、八天,再一次上路。从前盐粮交换比价最高时为1:9,现在上门去换也才是1:1——一斤盐巴换一斤青稞。

  两番去盐井,都没能看到盐女们汲水晒盐的场面。第一次在公社化时期,因电站出故障抽水机不能使用而停工,只到了盐田现场,目睹了鳞次栉比的盐棚景观这一另类建筑;这一次却连盐田也没能接近:一大早直奔江边,不知何时从崖上滚落一块石头,正好挡在公路中间。看起来那石头并不很大,全车四人八只手一起上,那石块却是纹丝不动。这条路并非要道,只是乡里通往盐田的汽车道,当地人几乎不走它,前张后望不见一人影,只得作罢。我步行走到前方拐角处,从那儿可遥观江两岸密密层层的盐棚。心里在想,两番来盐井间隔了23年,不知往后哪一年还能再来,再来的时候这种人工晒盐原始劳作的景象可能也就消失了吧。但是盐井人告诉我说,当地打算把盐田作为旅游景点保留下来——澜沧江河谷自然风光、有关盐的传统生产方式、天主教堂、曲孜卡温泉、多民族聚居地的特别风情,异神异色神奇之地盐井,的确是横断山脉的另一种表情。

  盐井有个天主教堂

  与盐井天主教神甫鲁仁第也算是有结识之缘。起先听说有访者未遇,说他去了内地;一段时间过去,在昌都镇采访芒康—盐井通的和立仕时,听和先生顺便说到不久前曾与鲁仁第不期而遇,心里还挂念着到盐井能否见到他。那次赶夜路到芒康,第二天一早拜会县长,新上任的县长公秋江村居然是老朋友帕巴群增——那曲县县长的弟弟,多了这层关系,于公于私都使公秋县长格外热情地为我安排去盐井采访事宜,并说在前一天见过鲁仁第,他正好也于今天与我们同时到达盐井。芒康县城不大,说话间请人找来了这位神甫,算是引荐。对于天主教堂的采访是前所未有的新鲜经验,此刻的我一点儿也不打算掩饰,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位非常人物。鲁仁第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话不多,第一印象是他所具备的与30岁年龄不很相称的老练沉稳,与当地风格不甚相宜的严谨,老练沉稳中透露出训练有素的气质。至于他所具备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坚忍不拔的品格则是在其后的采访中得出的结论。

  你走遍西藏,唯在此处捕捉到历史上西风东渐的一丝讯息,面对一处基督“飞地”,一个生自本土而代表另类宗教的人物。

  奇迹中的奇迹,演绎着那个著名的“上帝悖论”:上帝若是万能,何以未将藏人变成他的子民?上帝若非万能,何以在盐井建起了教堂?西方传教士历经艰难困苦数百年努力,在佛教精神浸透的土地上顽强传播基督天主福音,每每被藏传佛教的畏怖之神所战败,而今只在这个边远的弹丸之地上唯一的天主教堂独存;即使在今天,也无异于逆流而上,逆风而行,假如没有一个坚强而有能力的出色领导者,恐怕随时都会自行解体,随波逐流。当然,这个领导者的背后,还有一个为数虽不多,但韧性和强度同样超常的群体,还有一个生命力依然旺盛的世界性宗教的后盾。

  那天中午早早到达下盐井,在小餐馆里品尝过盐井特有的“家家面”,去乡政府接洽并要了些数字,又到街道一侧的和家大吃一通刚从树上摘来的杏子和枇杷,和立仕老两口正好在家小住几日,他陪同的自治区人大工作组已去了云南迪庆。去上盐井的天主教堂时日头已斜,鲁仁第乘坐的拉柴大车正好抵达。此刻鲁仁第作为主人,表情不再严肃,热心地引我参观教堂,教堂院内的圣母玛利亚塑像;端坐客厅接受采访,有修女端上自酿的葡萄酒做招待。酿酒工艺是随着法国传教士的进入,于十九世纪中叶同时带来的。

  上、下盐井是两个大村庄,相距约3公里远。当年法国传教士踏上这片土地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之地。相传那位传教士请求当地头人只须给一张牛皮大的地皮,一牛角粗的水。当地头人心想这有何难,满口应承下来。没料到的是,聪明的传教士将一张牛皮剪成细条状,连接起来圈起一面山坡的土地,一牛角粗的水则是一条小溪。

  这当然只是民间传说,当地人略带揶揄的幽默。盐井天主教堂历史上隶属康定教区,传教士均由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派遣。在毗邻的四川康定、巴塘、云南的德钦等地陆续建立教堂之后,1856年两位法国传教士先在九家村发展了几位信徒,随后买下了上盐井的大部土地,以慈善施惠的手段,收容了四方孤寡乞丐,分地盖房,帮助他们在上盐井安下身来。上盐井就此发展起来,并理所当然地成为天主教民。所以说传教士不仅在此建立了一座教堂,还建立了一座村庄。

  天主教就成为这个后起村庄的信仰,坚守这一信仰对于当地人来说有多么不容易。旧时盐井各教派佛寺20余座,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信仰不同而引发的冲突不断,置身于敌意的环境是其生存常态。这一不成比例的抗衡中,吃亏的显然是外来异教。单单二十世纪上半叶,此地发生的重大宗教迫害事件至少在三起以上。1905年从巴塘蔓延而来的教难中,盐井的天主教徒被杀害者十余人;三、四十年代之交又有过一次冲突动乱,总之每有风吹草动,必群起而攻之,且每一次都伴随着驱逐神甫、抢劫教堂。敌对情绪自然是双向的,我听说天主教信徒普遍存在优越心理,自视较之藏传佛教更先进文明;还听说下盐井扎古徐地方松赞干布及其二妃的石刻浮雕,就是被天主教徒们砸掉了鼻子的,不知是真是假。对此《盐井县志》也有记载:“城北三里许有法国教堂。在未设治以前其教民借势凌人,百姓怀怨尤。……至光绪三十四年腊翁寺喇嘛作乱,扬言战胜汉人,先诛教堂。教民大惧,即求救汉官保护。时统领为赵渊,即令驻防军队保护,并发告示晓喻百姓云:无论汉番有损坏者格杀毋论。由此司铎丁成莫竟将此文翻印,每教民赠一张佩带于身,以为安慰。至宣统二年此告示悬挂教堂。”县志并附打油诗一首:

  大道不同两相殊,神仙一样画葫芦;

  慢说慈航渡鹫岭,不为天主共桃符。

  盐井天主教自开教以来共派遣过不同国籍的教士17人,其中包括一位来自四川的汉人。解放前最后一任神甫名叫杜仲贤,教名茂士利,瑞士人,34岁时即来盐井负责教务,5年后的1949年10月,这位即将离职卸任的神甫由一名教徒陪伴,徒步几天去德钦的教堂安排工作。此行踪迹被一名佛教徒侦知,密报甘达寺。甘达寺派出四名武装喇嘛追至怒江山,将主仆二人残酷杀害。此前川滇藏教区已改由瑞士小奧斯汀教会管辖,该教会后又派出一名瑞士籍神甫,行至云南,再未到达盐井。

  杜仲贤的遗体被德钦的一名教徒掩埋在家中,1988年迁葬于盐井的教堂公墓里。几百年间西方传教士在西藏的活动史由一系列常规之外的事件所组成,传教士们的足迹曾遍及拉萨,阿里,藏东南波密等地区,以超乎常人的信念和毅力,想要把神佛治下的人们引荐给上帝,多年的努力甚至一度成功,终至功败垂成。无论动机如何,我们看到的首先是为信仰献身的精神。

  对于藏族人的天主教信徒来说,何尝不需要同样的勇气!这样一群另起教名为马克、约翰、玛丽之类的“另类”,背离和割舍血脉相连的本土生长之物,迎向并接纳异域外来移植之物,这种离经叛道首先意味着一系列的放弃:放弃诸神,脱离曾经弥满雪域天地人间诸多神灵的庇护;放弃来世,无穷来世中生而为人的机会,中止灵魂在无尽时间流转中的生生不已;放弃传统,例如抵制迷信行为,例如婚丧嫁娶和节日庆典从形式到实质的变异。总而言之,放弃的是作为传统藏人的一应宇宙观、生死观、灵魂观和价值观,选择的却是一条血缘同胞们从未走过的另一条布满荆棘的救赎之路。

  一个半世纪里百折不挠。自从最后一任神甫杜仲贤被甘达寺武装喇嘛杀害后,天主教徒的活动似乎中止了30多年,天主教堂也在此间做了盐井第二小学的教室。说“似乎中止”,是指信仰仍存,地下活动从未停顿。鲁仁第这一名字是成年后才取的教名,在他少年时代的经历中,是不允许取教名、读圣经和做礼拜的,他的母亲只能在被窝里偷偷地念圣经,圣像和十字架也只好砌在墙壁里保存。直到1983年,随着整个西藏地区宗教政策的落实,上盐井的宗教活动也自发地恢复了,教徒们集中在某家聚会,举行仪式,做礼拜。1987年,国家拨了款,教徒们出劳务重新盖起天主堂;1998年,自治区再次拨款,加上鲁仁第向国内同学教友征集的募捐,盖起了附属楼,天主堂形成了一个很像样的院落。旅游开发规划启动后,作为一道特别风景,盐井天主堂也在重点建设之列。

  即使在上盐井乡,600多名教徒仍然是少数派。但20年间天主教与当地佛教相安无事,相互理解并尊重对方的信仰。佛教徒尊敬神甫鲁仁第等同于活佛高僧;不同信仰的家庭之间相互通婚,一家人中有的去佛寺烧香祈祷,有的去天主堂做礼拜,各行其是,和睦相处;或者改宗转奉了对方家庭的宗教情况也是有的,鲁仁第的表姐夫出身于天主教家庭,入赘到表姐家后,改信了佛教。

  从外貌形式方面,盐井天主堂也是与本土文化结合的产物,异质同构:建筑形式为藏式,室内装饰也吸收了民间和佛教的某些样式,哈达,圣像唐卡等等。但实质内容是天主教的,年复一年的圣诞节、复活节、圣母升天节,等等。每周一次的礼拜聚会,用藏语读圣经,用藏语咏唱赞美诗,不定时的忏悔。如同对于其它传统的坚持,对于做忏悔,总是老年人虔诚而热心,青年教徒就少得多,每年仅两三次的不在少数。

  作为天主教信仰者,鲁仁第与生俱来地接受了并皈依了。昌都地区二中高中毕业后,由自治区安排去了北京的中国天主教圣哲学院学习近5年时间;作为牧灵布道者,于26岁那年在西安李笃安主教的主持下晋升为神甫。此举是神品的提升,向着一个宗教职业者毕生理想的一步迈进。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也意味着必须恪守严格的戒律,似乎丧失了某些自由,甚至可称之为牺牲。

  概述过一个半世纪的苦难历程后,谈话变得轻松多了。此时又多了一位来访者,云南青年作家范稳,他在盐井采访多日,就借住在教堂里。云南作家对盐井似乎怀有格外的兴趣,有关盐井的盐业生产和天主教堂之类多为他们所报道,先是李旭,再是范稳,鲁仁第说起某年桑吉扎西来过,此人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喝着本教堂自酿的红葡萄酒,那酒颜色深红,味道醇厚。便询问制作工艺,鲁仁第不厌其烦地详细告之。其实本人一向不胜酒力,才饮了半茶杯就觉得晕眩,神甫说这酒的确容易醉人,但也易清醒。

  我对天主教教规知之不多,只大概知道是比较严格保守的旧派,就此多多地请教了。鲁仁第肯定了这一印象,解释说任何教派都有自己特别固守之处,否则必然缺乏权威和凝聚力。不过成规并非一成不变,也在做着适应当代社会的努力,以求得继续生存和发展。重要例证是,严谨的天主教传统通行的语言文字为拉丁文,至少神甫必须精通。1963年才予以改革,随和了各国各地语言习俗。近几年来罗马教廷正在讨论的议题是,天主教神甫可否结婚、修女可否担任神甫。

  这话题多少有些敏感,还是直言不讳地询问他有关婚姻的看法。天主教不同于基督教,前者的神甫不允许结婚,而后者的牧师则可娶妻。而且天主教徒夫妇遵守终生不得离异的契约,直至另一方死亡。当年鲁仁第在晋升神甫时曾向主教发过终身愿,终身不娶的愿。四年过去,是否动摇过呢?

  人非草木,人之常情,鲁仁第承认几年来有过思想上的波动,但杂念都在排除之列,这对一位现代青年来说的确不容易。他说每一次都靠了坚强信仰的支撑,内心只想着一个天主,以拯救人类灵魂、传播耶稣福音为唯一己任。不过若是真的为了爱情决定不再坚持的话,也有还俗之说,只要表明态度,征得主教的宽免。

  告别时天色已晚,把剩下的杯中物一饮而尽后,即刻感到了醉意。令人难为情的是,本人的醉态标志便是急于讲话,驱车去曲孜卡温泉的一路上尽在复述采访内容,大谈天主教。这一话题是同车的三位藏族人提起的。如果说我对天主教知之不多的话,他们简直可说是一无所知了。从信仰的是哪一神到有哪些禁忌之类ABC问题无一不问,充满了好奇。不免使我想到藏地佛教的信仰实为基因遗传习惯使然,不似例如国内的许多都市,对于多种宗教信仰可经比较自觉选择。此外,无意间还发现了不同宗教信仰之间的隔膜,使我想起“大道不同两相殊”这句诗:当鲁仁第迎出门来,盛情邀请我们一同去天主堂大院时,我的几位藏族朋友没有去,并且谢绝了红葡萄酒。只是在车中难耐大太阳下的炎热时,才踱进大院,在凉棚下就坐,喝着茶耐心等待。

  往返于盐井,夜宿曲孜卡。穿越盐井的这条地质大断裂带上不仅有岩盐出露,众多温泉的出露也是其标志产物。曲孜卡温泉位于澜沧江畔,号称温泉一百零八眼,实属旅游休闲胜地,天赐最佳资源。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度,沿江绿影婆娑,温泉房屋设施尽在绿荫掩映中。风景极佳,感觉更佳。紧张赶路或采访一天,晚来温泉沐浴过,坐在江边凉亭里,看江水滔滔涌流,其声悦耳,任沿江而来的疾风扑面,连日连年的紧张疲惫豁然松弛,有句话脱口而出:不工作多好!没有工作压力的心情多好!休闲对于这个人来说已是久违,也过于奢侈了。

  往返于盐井,是因其间跨省去了云南迪庆,采访了州长齐扎拉,重点了解的正是该地近年间如火如荼的旅游业。作为藏区旅游这一支柱产业开发的样板,迪庆的今天但愿是西藏的明天。芒康县依据所拥有的旅游资源:红拉山滇金丝猴自然保护区、盐井的人文景观、莽措湖、尼果寺等等实属得天独厚,在昌都各县中最先成立了旅游局,其中率先开发了这处温泉,贷款修建了招待所级的宾馆,招收了附近村庄的女孩子当服务员,修建浴池游泳池。相比迪庆旅游业来说,开发程度很低,亟待招商引资合作联营,成规模上档次,只能算是刚刚起步吧,距离资源本身所应产生的价值和效应相差很远。就这,西藏境内和云南相邻县份的德钦的游客还纷至沓来,迪庆的旅行社也组团前来,观光和沐浴。而且餐桌上常规菜肴系本地特产的燉土鸡,土鸡蛋,蔬菜和果品;不远处是县林业局的百亩果园,夏季有桃杏油桃葡萄西瓜,秋季有桔子梨枣石榴板栗提供。晚间联欢会上当地服务员拿当地民间歌舞以飨游客,至于主题的沐浴,沐浴之后枕着轰响的澜沧江涛声入睡,则是神仙般的享受了。

  离开盐井后就心存了一个愿望,一个理想:何时邀约三几好友同去曲孜卡,什么工作任务都不带,专事休闲,泡过温泉就坐在江边凉亭里打扑克,听闻着江涛,一任江风扑面。

(编辑:郭翠潇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