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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  

  每当我们对法国人发些感慨的时候,就会管他们叫“法(Fà)国人”。由汉语拼音的三声变成四声,代表我们微妙的心理。

  在戴高乐机场,我们的三脚架属于大件行李,不能从传送带运出来,两个小时之后,由一位黑皮肤的老大爷慢慢悠悠地用一辆小推车送来。负责在机场接待的一个小伙子名叫尼古拉,在法国大学学的中文。他把我们引领到世界田径锦标赛的接待柜台后,微笑着对我们说:我要下班了,然后消失在人流里。接待柜台的法国小姐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微笑着对我们说:我要去吃晚饭了,然后也消失在机场的人流里。一个负责的法国中年男人终于给我们安排好了去旅馆的车,但是上车之后发现司机并不认路。在日后的几天里,司机走瞎道的事情屡有发生,这会我们总要感叹一声:法(Fà)国人。

  还有,法国代表团在田径锦标赛开幕式上最后一个出场,全体运动员此时都已经在场地中央静候着,但是三色旗仍然不慌不忙地引领法国人代表团整整绕场一圈,向全场观众致意。在巴黎的圣贤祠里葬着雨果、伏尔泰等大名人,对这些先贤们我们自然肃然起敬,我忽然觉得这座宏伟的建筑与古罗马的万神殿几乎如出一辙,法国人用古罗马人供奉神灵的待遇来“供奉”自己民族的伟大人物。出了圣贤祠的大门,我们又得感慨一声:法(Fà)国人。

  不到巴黎似乎不大相信“花都”的街头会有垃圾和狗屎,不和法国人接触,我就总会认为他们应该多么“浪漫”。这次,让我领教了一回法国人的“不浪漫”。

  我们一行人出发之前,负责本次田径锦标赛电视转播的机构TVRS和我们就在讨价还价,读者朋友未必关心电视转播中的“普发信号”,“单边信号”,“取消预订罚金”“退税原始发票”等专业术语,总之,我们与TVRS之间的帐还没算清,但是我泱泱央视何时有欠钱不付的道理?

  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我们在法兰西体育场外的TVRS办公室里见到了一直与我们通过E-mail联系的Parsal先生。这位先生铁青着脸,不苟言笑,见了我之后拿出一沓帐单。刚开始的时候,谈话里还有点外交辞令,后来越说越简单:不交钱就不向你们提供服务。

  我们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先付2万欧元,这已经是我们随身携带的最大数目的钱款了,其余欠款推迟至三天后,如果三天之后他们还见不到汇款的凭证,就取消我们预订的一切服务。权宜之计,只好如此。

  我与我的同事毕然到最近的一家银行把2万欧元的旅行支票兑换成现金。银行的一位秃顶男子在仔细核对之后,数给我们厚厚的几叠欧元钞票。旁边的一位美国记者同事开玩笑说:你们要开Party吧?该有辆装甲车护送才行。

  我心里说:“这样的Party还是快结束吧。”

  在TVRS办公室里,一脸严肃的Parsal先生盯着会计数着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外国会计数钱的手法极其幼稚,与我中国财会人员无法相比。再加上2万欧元里还有几叠10元一张的小票,那位女会计数了十五分钟。

  在数完钱之后,TVRS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把我们工作需要的证件、摄影背心、办公室钥匙一并交给我们,还开玩笑说:这些东西好贵呀!要2万欧元!这位工作人员也是法国人,还有一个浪漫的名字:雨果。

  总之,在交完二万欧元之后,我们的工作一切顺利。双方商定的截止日期到来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钱仍然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没有汇到。我们委托的一位调解人正在从中斡旋,本以为相安无事。我央视大台岂能赖帐,不过是手续与时间而已。 

  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法兰西体育场外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门大开!我们昨天晚上临走之际分明把门锁得好好的,这分明是被管理员成心打开的,这分明是向我们警告:你们如果不交钱,办公室里你们的物品我们就不负责安全。

  在激烈的言语之后,双方再次达成协议,付款日期又延后四天。口干舌燥之后,难免再发句感慨:法(Fà)国人。

  正在与法国人较劲的几天当中,有一天晚上我们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喂,我是银行的工作人员,那天你们在我这里换了两万欧的旅行支票?”

  “没错。”

  “我多给了你们600欧元,我忘了向你们收3%的手续费。”

  “为什么这么高的手续费?”

  “我的银行就是这样规定的。如果我追不回这600欧元的话,我会被开除的。”

  我与毕然仔细算了一下,没错,那个银行的秃顶男人果然多给了我们600欧元。唉,法(Fà)国人!

  私字一闪念是有的,但闪了两下之后,我们在第二天早晨回到那家银行。那个秃顶男子一脸凝重地站在那里。我们把600欧元还给了他。

  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you are good”。还用手划了一下脖子,大意是:要不然我就完了。临走,我的同事毕然对秃顶男子语重心长地说:Be careful!

  谁让你们是法(Fà)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