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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快慰不在享受幸福,而在创造幸福。不在创造个人幸福,供个人享受,而在创造公众幸福,与公众一同享受。——卢作孚 这是中国工业上的敦克而克。——著名的平民教育家晏阳初 搞交通运输不能忘记卢作孚。——毛泽东 战时运输都很紧急。他和卢作孚都有决心共赴国难,整个协议过程只用了5分钟就订了下来,连协议都没有签。用同样的方式,卢作孚还将已无力搬迁的上海大鑫炼钢厂、常州大成纺织厂、汉口周恒顺机器厂挽救了下来。但武汉一旦失陷,迁到汉口等地的物资又要再次西撤宜昌。——民生公司董事长的孙越琦 一个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学者,一个没有现代个人享受要求的现代企业家,一个没有钱的大亨。——四川省主席张群 卢作孚后来在回忆这段艰难岁月时写道:全中国的兵工工业、航空工业、重工业、轻工业的生命,完全交付在这里了。而整个航运却因忙于各种交涉而陷于停顿。 卢作孚,中国近代史上杰出的爱国实业家。1893年出生于四川省合川县。早年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1925年创办民生公司,统一了川江航运,迫使外国航运势力退出长江上游。1938年秋,卢作孚和他的公司,用40天的时间,将10万吨战时物资抢运至后方重庆,挽救了当时整个中国的民族工业。 1937年11月,在南京面临沦陷之际,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但国民党军政、经济的中心实际退到了武汉。1938年6月9日,为阻止日军西进,蒋介石秘密下令炸开黄河大堤。黄河迅速南泛,数百平方公里变成了灾荒连年的黄泛区。日军迅速改变战略,集中兵力溯长江而上,迁回武汉之北。6月18日,日军发布了准备攻占武汉令。历时140余天的武汉会战拉开序幕。日军开始狂轰乱炸武汉三镇。国民党军事当局决定:长江上所有的船舶一律开到武汉下游的田家镇凿沉,以阻挡日军军舰沿长江进犯武汉。如果这项计划得到执行,生活在船上的水上人家,将永远失去他们的家园。当时中国最大的内河航运公司——民生公司的船队,也将全部沉入江底。此时,民生公司总经理,曾先后担任过川江航务管理处长、四川省建设厅长、全国粮食管理局长等职的卢作孚,已于1938年初被蒋介石提升为国民政府交通部次长,专门负责指挥战时运输。当他得知军事当局这一计划,十分震惊。他让制定计划的官员镇静下来,认真考虑一下,认为即使大兵压境,也不能自毁家园以绝敌路。 当卢作孚在朋友家碰到中福煤矿的总经理孙越琦,得知河南中福煤矿近5000吨生产设备滞留汉口时,他当机立断以民生公司的名义入股这家企业,不收运费将它全部运走。后来成为民生公司董事长的孙越琦回忆说:战时运输都很紧急。他和卢作孚都有决心共赴国难,整个协议过程只用了5分钟就订了下来,连协议都没有签。用同样的方式,卢作孚还将已无力搬迁的上海大鑫炼钢厂、常州大成纺织厂、汉口周恒顺机器厂挽救了下来。但武汉一旦失陷,迁到汉口等地的物资又要再次西撤宜昌。 10月25日,武汉陷落。 宜昌,位于湖北省西部,地处江汉平原,上接巴蜀,下引荆襄,扼守着著名的长江三峡西陵峡的峡口,是长江航线上的一个重要转运港,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川鄂咽喉。而1938年的秋天,宜昌已成为全中国的咽喉。当国民政府确定四川为战时大后方、重庆为陪都以后,四川通道就成了中国抗战的命脉。当时进入四川没有公路,更没有铁路,入川唯有长江。而长江在这里被三峡卡住了脖子,1500吨以上的轮船不能溯江而上。所有的船只都必须在宜昌换船中转。当时仅从武汉撤退到宜昌的大船,就有200多只。整个宜昌城被源源转运来的难民和物资撑得爆满,场面空前混乱。 1938年10月23日,卢作孚到达宜昌。 这时,在宜昌,各种待运物资9万吨,各种滞留人员3万多人。而那些器材是当时整个中华民族工业的精华,是国家仅存的一点元气。 卢作孚后来在回忆这段艰难岁月时写道:全中国的兵工工业、航空工业、重工业、轻工业的生命,完全交付在这里了。而整个航运却因忙于各种交涉而陷于停顿。 更为严峻的是,自10月下旬开始,扬子江上游还有40天左右的中水位,较大轮船尚能航行,过后便是漫长的枯水期,大型设备将根本无法入川。也就是说,所有的人和物都必须在40余天的时间内运走。难民和伤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宜昌,几十万出川作战的部队和物资,也急待通过长江航线,奔赴战场。敌机已飞临宜昌,日军还在向宜昌推进。要完成这么大的运输量,以民生公司当年的运力计算,需要整整一年。 1938年10月23日下午,卢作孚到达宜昌的几小时后,果断下令,各部门停止交涉,全力办理运输。请需要运输的各单位代表明天上午在船坞开会,实施40天紧急运输方案。当天晚上,卢作孚召集各轮船公司负责人、船长、技术人员彻夜开会,要拿出抢运方案。可以用的船只有24艘,其中22艘属于民生公司。 1925年,卢作孚在四川合川创建了以实现孙中山的民生主义为目标的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当时,民生公司招聘时录取的比例是10:1。即使当一名普通的茶房,也要先考作文。进了民生,还要进行三个月到半年的训练。 卢作孚经常对民生公司的员工讲:我们应一致反对的是空谈,应一致努力的是实践。天下事都艰难,我们如能战胜艰难,天下便无艰难事。抗战爆发时,卢作孚更在民生公司船舱和职工宿舍的床单上印上:作息均有人群至乐,梦寐毋忘国家大难。 在一篇《我们对于国家的责任》的文章中,卢作孚说道:我们的责任绝不是救亡,而是将一个国家经营到像一个国家——像一个现代的国家。 1938年10月24日清晨,卢作孚通宵做出了一份紧急运输方案,并将之向各机构代表进行步署。参会人员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怎么能够在40天中,将所有的货物运走,但卢作孚亲自演示了他的运输计划:湖北宜昌至四川重庆,去时逆江而上,要走四天,回来顺江而下需二天,来回一趟六天。整个运输划分为三段航行。即宜昌至三峡入川为第一段,三峡至万县为第二段,万县至重庆为第三段。每艘船以吃水深度、马力大小为基本依据。大部分船只先运货物至三峡,当即返回,再由别的船运至万县返回,最后从万县直运入重庆。而重要物资和大型货物则由宜昌直接运往重庆,并在重庆满载出川抗日的壮丁顺江而下。卢作孚同时估计到三段航运的第一段,即宜昌至三峡,不但航线艰难,而且最容易受到敌机轰炸,所以在三斗坪、青滩、巴东、巫山、奉节等地设多个转运站。为抢装物资,在川江各港口增设码头,临时增加雇工3000人。同时,征用民间木船2000多条,运载轻型物资。民生公司的船只将承担大部分物资和人员的运输,40多名川江著名的船长在航线各段必须迅速上船指挥。卢作孚命令,所有需要运输货物的单位,马上报告需运输物资的吨位,首选重要的器材,但必须配套,以免运到重庆成一堆废铁。其余物资开始由木船运输。对因形势恶化,来不及运输的物资,必须抛弃,不得留给敌人。卢作孚同时宣布,每只轮船运输任何单位的器材、什么时候装载出发、航程具体的运输安排,由自己负责。三峡航段险恶,夜间不能航行,所以尽量利用夜晚装卸,早装早走,马上行动。 10月24日上午,第一艘满载物资和人员的轮船开出宜昌。 那一天,卢作孚没有忘记保卫中国同盟收留的几百名战争孤儿。他亲自将这些孩子送上第一艘离开宜昌的轮船。 卢作孚出生于贫寒之家,全家靠父亲卢茂林挑卖麻布维生。卢作孚年幼时,父亲的小买卖破产。他便去给人打零活、当脚夫。勉强读完小学后,便一边干活一边自学。1908年,15岁的卢作孚离开合川老家,独自一人去成都谋生,并自学数学、英语。第二年他便开办了补习班,招收学生。并先后编写了有关几何、数学等多本教材。在成都期间,卢作孚第一次接触到孙中山的革命学说,并深受影响。1910年,17岁的卢作孚加入同盟会。从此,他便立志自己一生的目标是富强国家。23岁时,卢作孚在成都《群报》当记者。26岁时,他成为《川报》社长兼总编。十年的教育救国,使他认识到:救国就需建国,建成一个健全的现代工业化国家。1925年,他从创办现代航运着手,成立民生公司。那一年,卢作孚虽然只有32岁,但他个人的品行在当时已有很大的感召力。他靠乡亲、朋友、地方土绅的支持,以8000元资本购买一条小轮船。十年后便发展为川江航运的龙头。 卢作孚创办民生公司的目的,在于富国强民、兴办教育,所以他一方面将赚来的钱不断投入,扩大民生公司的规模,另一方面将应该分配给股东的利益,无偿投资地方教育和社区建设。这样就需要卢作孚本人首先要做到绝对无私。民生公司刚成立时,卢作孚便只拿很低的工资,放弃股本。从第四年起,便没给股东发放股息,只是每年一度的股东大会,每人发10元车马费。卢作孚的弟弟卢子英的回忆说:二哥是一个最理智而不易动感情的人,但他每年在股东大会报告公司的发展和股息金的处理情况时,总是慷慨激昂,声泪俱下,股东们莫不为之感动,愿意放弃眼前利益,支持他对股息金的处理。 1927年以后的十余年间,卢作孚利用民生的资金和自己所有的各种筹劳,在四川北培进行大规模乡村建设实验、治理社会秩序、进行城市公共建设、发展科学教育、兴办各种企业,把一个盗匪横行的穷乡僻壤,建设成当时被誉为“现代中国缩影”的花园城市。至今,卢作孚仍被当地人民尊为“北培的开拓者”。 11月3日,日本近卫内阁发表对华第二次声明,宣称要彻底消灭国民政府,建立东亚新秩序。11月11日,日军攻占岳阳,进逼长沙。蒋介石下令: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13日凌晨1时,城内有二、三处起火。士兵看到火光,以为长沙失陷,便多处纵火。长沙顿时一片火海。大火连烧3天3夜,长沙城完全被毁。长沙大火激起全国愤怒,国民政府不得不将长沙警备司令和警备团团长以失职罪就地枪决。自焚长沙,是“焦土抗战”措施的重大失误。但当时谁都明白,被日军占领就不能留下任何一点可为敌人所用之物。宜昌的物资更不能例外。11月22日,长江出海口虎门被日军占领。29日,日本宣布封锁长江。30日,蒋介石下令全国中等以上学校都必须组织学生军,随时待命。 卢作孚每天都会出现在宜昌的各个码头。24艘轮船不停地往返于宜昌与长江各港口之间,白天航行,夜间装卸。卢作孚了解每一小时有多少吨物资正在被运走和哪一些船装运它们。 他曾这样描写当时的情景:“每晨宜昌总得开出五只、六只、七只轮船,下午总得有几只轮船回来。当轮船要抵达码头的时候,舱口盖子早已揭开,窗门早已拉开,起重机的长臂,早已举起,两岸的器材,早已装在驳船上,拖头已靠近驳船。轮船刚抛了锚,驳船即已被拖到轮船边,开始紧张地装货了。两岸照耀着下货的灯光,船上照耀着装货的灯光,彻夜映在江上。岸上每数人或数十人一队,抬着沉重的机器,不断地歌唱,拖头往来的汽笛,不断地鸣叫,轮船上起重机牙齿不断地呼号,配合成了一支极其悲壮的交响曲,写出了中国人动员起来反抗敌人的力量。” 抗战爆发之时,许多人认为民生公司的生命就要完结了。卢作孚站出来向全公司宣布:“国家对外的战争开始了,民生公司的任务也就开始了。”在宜昌大撤退的运输当中,卢作孚尽其所能,为同他一道共赴国难的公司员工着想。民生轮船长周海涛的妻子领丈夫薪水时,发现比平时多了很多。职员解释说:这是三薪。卢作孚规定:凡是跑最危险的宜昌至三峡段的员工,工资为平常的三倍。凡是跑三峡至万县的,工资为平常的两倍。 创办民生公司之初,卢作孚的薪水仅为30元。当时四川省主席杨森请卢作孚担任公职,每月特薪500大洋,卢作孚断然谢绝。后来,民生公司不断发展壮大,卢作孚的月薪也不过百元,而当时民生公司一名船长的月收入可达300大洋。和卢作孚相熟的人都知道,去卢作孚家做客,如果人多一点,就得站着吃饭。一位卢作孚当时的友人,这样描述他的居室:又闷又潮,低低的天花板下,挂着一只没有灯罩的灯泡,黑漆的衣橱年代久远,没铺桌布的写字台,竹制的书架外加两把旧藤椅,这就是房中仅有的一切。而当时他是全国最大的民营航运公司——民生公司的总经理并兼任几十家企业的董事长。 宜昌大撤退,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承受着经济上的巨大压力。战时钢板,价格上涨千倍,机油上涨二百倍,煤价超过战前一百五十倍。其它各种所需原材料,也大都上涨百倍。但为报效国家,所运各种器材平均每吨收费仅六十元左右。另有许多难民是免费运输。而同时的几只外国轮船只运商品,价格是平时的十倍以上。卢作孚不断调集民生公司其它产业的资金,顽强地支撑着这场事关国家命运的大撤退。 整个宜昌至重庆航线,10个多县,险滩多达数百处,整个航程近千公里。武昌陷落后,日军西行的速度虽然减缓,但日本敌机却不间断地在川江航线实施轰炸,每天都有损失的消息传来。轮船、木船被炸毁。每天民生公司都有员工献出生命。但在整个航运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干了。四十天的运输,民生公司损失轮船16艘,116名民生公司员工牺牲,61人受伤致残。 1938年12月,卢作孚独自一人在码头巡视了很久。堆积如山的器材已被全部运走。人员也被撤退一空。喧闹的宜昌城突然完全宁静下来。宜昌大撤退奇迹般的胜利结。1939年元旦,卢作孚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杰出服务勋章。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海军调动所有的水上运输工具,用10天的时间将被围困在比利时敦刻尔克的30余万盟军,从德国空军的狂轰滥炸中抢运回了英国。这次撤退被称为战争史上最大的撤退,即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敦刻尔克大撤退依靠一个国家的力量,由一个军事部门指挥完成。宜昌大撤退则完全依靠的是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这样的撤退在中外战争史上只此一例。 从宜昌抢运出的部分单位有:兵工署22厂、23厂、24厂、25厂、金陵兵工厂、陕厂、巩县分厂、汴厂、湘桂兵工厂、南昌飞机厂、宜昌航空站、航委会无线电厂、航委会安庆站、扬州航空站、钢铁迁建委员会、申钢厂、大鑫钢铁厂、怛顺机器厂、天元电化厂、新民机器厂、中福煤矿、大成纺织厂、武汉被服厂、武昌制呢厂、武汉纱厂等。除此之外,还有国民政府机关、许多科研机构、学校设备、珍贵的历史文物等。在内迁的400多家民营企业中,迁入四川的达245家。那些抢运入川的物资,分别在西南和西北建立了一系列新的工业区,尤为重要的是以重庆为中心的兵工、炼钢等行业的综合性工业区,构成抗战时期中国的工业命脉。据史料记载,到1940年时,中国的军火已能够自给,正是这些大后方的兵工厂们,为前线的将士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杀敌枪弹,为战争的最后胜利,奠定了最基础的基石。 二战期间,美国杂志《亚洲与美洲》专门报道了卢作孚的事迹。其中引用了当时四川省主席张群的评价:一个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学者,一个没有现代个人享受要求的现代企业家,一个没有钱的大亨。 1949年,卢作孚指挥将滞留在香港和海外的民生公司船舶全部驶回大陆,参加新中国的经济建设。 1950年6月,卢作孚被选为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 1952年2月8日,卢作孚不幸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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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李颖 来源:央视国际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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