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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冷却的太阳——巴乔(网友:truename)



    我并不喜欢这个球员,在当初。
    飘扬的马尾辨,也许可以在瞬间俘虏少女的心。但是在我印象 中:他是文秀的、纤弱的,他灵逸的踢球方式中也缺少一种雄阔磅 礴的气韵。即使他可以创造匪夷所思的任意球轨迹,即使他的入球 被看作值得珍藏的绘画,即使他的悠然微笑漫延某种温柔的气息。
    他是斑马王子,是球场贵族,他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淹没了无 数缱锩的蜜意柔情。但是,王子和贵族只能赢得有些流于轻浮的仰 慕;而英雄,应该如火焰般,炙热与灼烧,恢弘而壮美,义烈而宏 毅,铭刻着血与火的战争烙印,甚至是易水凄寒的悲痛决绝。
    可是他终于完成了。从王子到英雄,只因为玫瑰婉里凄楚绝艳 的哀伤。
    94世界杯,巴乔一次次的单骑救主,迫使保守的萨基也不得尊 奉他为杀敌的王牌。但是谁能料到这一切竟都成了最后高峰前的铺 垫?犹如在欢乐音乐的海洋突如其来闯入的悲怆巨流,这种强烈的 冲击极度的反差终于酿就了毁灭后不知所措的终生之憾!而正是那 垂下的头颅,憔悴的身影,恍若落日长河般的图景,成就了巴乔的 涅磐。
    他不再是青春的象征,不再是纯美无暇的明珠白玉,不再是可 供玩赏的艺术佳作。他开始拥有了血肉丰满的形象,像罗丹塑造的 断臂维纳斯,用永恒的缺憾来锤击我们的心灵。
    荣格把男性中女性的一面称作阿尼玛,某些表面上最富于男子 气的人却往往内心柔弱。
    而巴乔刚好相反。他温柔的脸庞可能渐渐沧桑,岁月吞噬他的 强悍,磨损他的棱角,却动摇不了他坚如磐石的内在底蕴。当巴乔 在博罗尼亚带着恬淡的心情默默努力时,他其实已经在被神化,被 簇拥着渐渐迈入历史的名人堂。荣誉?赞美?甚至于球迷们的爱情? 这些已经足够了吧。他已经让浩浩荡荡的球员大军充满了可望而不 可及的艳羡和崇敬,他的魅力不只在亚平宁,而在欧洲,在亚洲, 在熟悉足球的每一个角落。有什么必要用落日的余晖去进行可能身 败名裂的赌博?
    可是不行,我知道有些热望是可以用生命来燃烧的,比如巴乔 的心愿。我知道,有一种不可磨灭的欲望在煎熬着这个英雄,假如 这种烈度是可以释放,那么地中海的泪水其实可以化作万丈的岩浆 。那个点球,那个奖杯,其实就是巴乔所魂系梦牵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总有一种飞驰的执著在追逐着陨 落的太阳。
    巴乔是佛教徒。安闲恬静,虚融淡泊,佛家的超越要把一切事 物都当作镜花水月的幻象,泯灭真实和虚幻的差别。丰功伟绩,是 非得失,都应该了无牵挂,这样才能达到彻底的解脱和自由。从这 里,我们可以理解他为何能够在流言蜚语,在廉颇已老的诽谤怀疑 中宁静的忍受。可是,巴乔就是巴乔。他不是一具槁木死灰,不是 洞烛世情后看破红尘的高僧。
    他是一个英雄。
    所以他可以在马尔蒂尼的部队里毫无怨言地等待,等待是他雄 心铿然的马蹄声。尽管平庸无能的小皮总可以霸据着巴乔的位置, 可是他竟能坚韧地继续守候。在有数不多的机会里,他耗尽最后的 光和热。
    《勇敢的心》中,苏格兰英雄华莱士控御着呼啸的烈马,面对 犹疑不决的同胞们,他说:“是的,回家你们将生存。苟且偷生,然后慢慢会死在床板上 。但是,如果有一个机会,只是一个机会,你们可以用死去,去争 取自由,去争取生命的自由!”马革裹尸的醉卧沙场,是战士的归 宿。而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98世界杯,尽管大力神杯再次遥隔无 缘,巴乔也愿意用更为轰轰烈烈的方式来为自己画上休止符。  
    天若有情天亦老。而渴望不朽似乎是人类永恒的情结。
    任何火、英雄主义,思想与感情的强烈冲动,都无法保持一个 个体的生命免于埋葬坟墓的命运。这是罗素的思想。既然劳动和奉献,天才的冲天光芒,都注定在太阳系的巨大死亡中熄灭,而宇宙 毁灭的天幕将遮盖人类成就的殿堂。
    巴乔在远去,带着一个未完的心愿,一个他永世无法实现的心愿。在佛洛伦萨,在都灵,在博罗尼亚,在米兰……在一切这位英 雄足迹所到之处,将是无尽的记忆,不论快乐,或怅惘,或忧伤……
    或许萨特的这段话可以作为巴乔的写照:“一场灾难将会毁灭 这个星球……在我葬埋青山、尸骨渐寒之后,我同时代的人们或许 终有一天会把我遗忘。但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就将缠绕着他们,无 法理解、无可名状、却又出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太阳沉落, 我们生命的苍穹依然因它而绚丽辉煌,尽管我们已经不再看见他。
    这就是巴乔。只有足球、只有这一切铭记他的人们消失殆尽,他才会永久消失他的魅力。一颗冷却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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