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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与鸟的辩证法
2000年12月18日

    一段时间以来,关于足球的假新闻似乎泛滥成灾,中国足协新闻办物换星移成足球新闻辟谣办,比如我熟悉的冯剑明老师,最多的时候曾在一天内三次出来作“决无此事”“纯属捏造”“捕风捉影”之类的或郑重或严正的声明。阎掌门挺恼火,说你们不搞正面报道净添乱。老百姓挺困惑,不知该听信谁的好。传媒界更郁闷,我说的明明都是有据可查的事,你为什么偏要一口把事儿说没呢?

    在这三种互不信任满腹狐疑的关系中,我无意为任何一方辩解,如果你非要让我给个结论,我会说:足协有权不满,传媒有权报道,老百姓有权怀疑。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收看美国大选的新闻,最高法院驳回了佛罗里达高等法院关于手工重点选票的判决,理由是有悖宪法。我一边想象着戈尔绝望的神情,一边想起了那句著名的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法律支撑有制度保证的林子是多好的林子啊,两个总统候选人争吵了一个多月,美国人民愣是坐怀不乱,该干嘛的都在干嘛。

    在林子和鸟之间,其实也是有着辩证法的。

    一些演艺界名人跟我说演艺圈是个大火锅,因为是个人都能进去涮一脚,左一脚,右一脚,人被涮成了鬼,鬼也可以给涮成人,套用李承鹏评论杨晨在德国不得志是“生于悲剧性格”的话,我可以将部分真正职业的传媒工作者目前里外不是人的窘境描述为“错在入错了行”,这个行当甚至还不如那个火锅般的演艺圈,在演艺圈里,你不过让涮一脚罢了,而在这个所谓的新闻界里,你所要承受的已经不是“涮”那么简单了,你周围到处是罪与罚,到处是羞辱,谁有钱有势,谁就有魄力给你来那么一下子,人家涮了你,你还能甩开膀子涮回去,但面临羞辱,你拥有什么?

    更令人头痛的还在于,在我们这个深山老林里,当某人某事存在争议莫衷一是时,与某人某事相干者,常常会理直气壮地告诉新闻界:给我正面一下。我问能不能负面一下。他说不能。我问那到底有没有这种争议这种莫衷一是。他说有。我问那为什么就不能负面一下。他说急了我告你我找你的领导让你吃不成这碗饭。我终于默然。这样一个林子,这样一群鸟。

    “文革”刚完事那几年,我听这个行当的前辈说,别信报纸,咱们这里的新闻纸,除了日期是真的,其余都假了去,好像一亩地,昨天产量才千把斤,今天就10万往上走了,骗谁呢?

    这么拙劣的玩意儿都敢拿出来,不怕人笑话,唯一的解释是,管报纸的,或者说有权掺乎报纸的人,本身就好这一口,说得文雅点儿,就是上有所好,下必附焉,就是官能神经控制着血液、肌肉和骨头。

    这也是一种辩证法,上半身与下半身的辩证法——有怎样的上半身,就有怎样的下半身,大而化之,则是有怎样的林子,就有怎样的鸟。

    所以我对足协搞突然袭击,冷不丁地把他此前一直否认的联赛改制端大家面前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咱们生活在其中的,就是一片朝令夕改前村不着后店的林子,而咱们自身,也都是那么一群不会生活的鸟。 不会生活的鸟。

  
 

作者: 龚晓跃 来源:央视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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