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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不普通——语言学家王均
09.23 10:35

    
    
    王均先生来到楼下的周有光先生家串门,周先生97岁,王先生80岁,两人都是中国著名的语言学家,这两位老人看似轻松愉快的闲谈,常常影响着中国语言文字政策的方向。
    
    记者:您是南通人,那里的方言跟普通话应该差别蛮大的,但是听您讲话觉得您的普通话讲得非常不错,您是怎么慢慢开始讲普通话的呢?
    
    王均:我是从小进小学就说普通话,因为南通话比较难懂,所以小学的老师带头,要求学生说普通话。
    
    记者:那您刚开始学普通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害羞呢?
    
    王均:倒也没觉得害羞。我小学一二年级在一个女校里借读,女孩子挺那个的,女校的女孩子可厉害了,很神气的了,我又小,在学校里有点腼腆。
    
    记者:那是在哪年了?
    
    王均:我进小学是1927年。
    
    记者:那个时候就有推广普通话的政策?
    
    王均:推广普通话很早了。清朝的时候,桐城派的古文家吴汝纶,他就写信给当时的管学大臣张百熙,就建议说要说普通话。他到日本去了,看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国语推行的结果,对于日本经济的发展、文化的发展作用很大,因此他给管学大臣建议说要统一国语。到民国二年,1913年,就成立了读音委员会,读音统一会,那个时候就讲究说普通话了。
    
    王均早年跟随中国语言学的泰斗罗常培先生学习,在语音学、民族语言等方面得其真传,现在他还可以听说读写俄语、英语、泰语、老挝语等外语,和壮族、侗族、毛南族等少数民族的语言。几十年语言学研究的功底,使他对中国的普通话有更深的理解。
    
    记者:我有一个朋友是四川人,他说我们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不拿我们四川话当普通话,非让我们都去学你们的北京话,他愤愤不平。
    
    王均:愤愤不平,我到四川去也是。四川也是出好多人才的,觉得我们西南官话通话的地区也相当大,我们也很出了一些人才,所以他不愿意说。
    
    记者:那为什么全中国人都是要说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呢?
    
    王均:北京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你就从明朝算起也有600多年了,算了以前有800年,作为政治中心。包括国民党在南京组织政府的时候,还是以北京话为基础,因为它好几百年的历史。
    
    记者:它是有政治背景造成的吗?
    
    王均:有政治条件。你比方说皇帝是在北京,他要求说百官上朝都得说普通话。梁启超那时候搞新政,光绪皇帝接见他,他说不了普通话,一口的广东话,结果皇上就觉得很遗憾了。
    
    王老说:普通话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约定俗成地流传了下来。
    
    记者:我想要让大家从心理上都能够接受普通话,最重要的就是告诉大家,如果我讲普通话、注意语言的规范跟统一,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均:你会了普通话,你全国通行嘛。你整个跟哪儿联系都行呀。比方有的人有东北口音、四川口音、湖南口音很多,但是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沟通跟交流。
    
    记者:那是不是不需要普通人的普通话,非得那么纯正跟规范呢?
    
    王均:普通人能够交流就行了。你说英语吧,各地的英语都有点不一样,澳大利亚,Australia,它说Australia,带口音的。美国的英语跟英国的英语也不一样,都叫做英语。它在各地有它各地的变体,不要紧,但是在各地都能够通的话,这样它的力量就大了,它在国际的交流上,科学技术、教育各个方面,经济的交流都有好处。
    
    记者:我们国家的语言文化应该说是相当丰富,如果普通话推广到有一天,全国人都只会讲一种语言,这会不会是一种文化上的损失呢?
    
    王均:语言绝对说都达到很纯粹的标准那是很困难的,推广普通话并不要求消灭方言。你比方说闽南话,它能够联系闽南的侨胞,闽南在台湾的同胞,他说家乡话特别亲切,为什么不利用它呀?方言有方言的用处。
    
    王均先生说,他这辈子花时间最多的,还不是中国语文的现代化,而是少数民族语言研究,这项工作他做了30年,他整个的青年和壮年时期几乎都是在四处做调查,这看似寂寞的学问对他而言却是妙趣横生。
    
    记者:那在这种相对偏远的地区跋山涉水,不断地记录整理,这样的工作您有没有觉得有些枯燥的时候?
    
    王均:我从来没枯燥。到是我的发音人……
    
    记者:发音人指的是什么?
    
    王均:发音人是我找一个老乡来,说这个地方有代表性,找他来,找几个人来记他的音。
    
    记者:就是他跟您说话,您来记?
    
    王均:我问他,这个树叫什么,那个叶子叫什么,这个虫子叫什么,我就记音记下来。有时候听不好还得再问,我还得模仿,我再发给你听对不对,你听的是对,我就是对了,你说不对我还得重听,还要再记。这个发音人说,我宁可出去打石头,我也不愿意坐到这儿来。
    
    记者:主持人:为什么?他觉得很烦?
    
    王均:打石头很自由呀。他在外面空气也很好,坐在这枯燥。当然我们也给他喝酒呀、抽烟呀、糖呀,他就不愿意,太枯燥。可我们乐在其中。
    
    记者:对您来讲兴趣在哪儿呢?乐趣是在哪儿?
    
    王均:乐趣是你的语言我能记下来,最后我能发得跟你差不多,我就感觉到我学像了。就乐趣在这儿。
    
    这就是王均先生和他的同事们在40几年前创造的壮族文字,他说,记录下民族语的发音就是为了给他们创造文字,那个时候的少数民族地区还很落后,有了能跟汉语拼音对照的文字,大大促进了当地的教育和文化事业的发展。
    
    记者:您过80岁生日的时候您的一些弟子想给您开一个研讨会,您还想要拒绝。
    
    王均:我坚决不同意。我说那不行。
    
    记者:您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成绩做出来。
    
    王均:对。
    
    记者:那您觉得什么是大成绩呢?
    
    王均:大的成绩你就是自成一派呀。在国际上讲起来人家都是竖着大拇指头的,某某人,我还没做到这个地步。我知道一些,知道东西也还不少,干事呢,什么也都能干,就叫做什么呢?叫杂家。说专家呢,半个专家,不够专。
    
    记者:那为什么您没有深入下去,没有做专呢?
    
    王均:没做专就是因为杂。我做宏观方面比较多,在一个语言深入到很深,有别人所达不到的深度,我没有做到。



责编:张丽 来源:央视国际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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