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国家地理 > 风沙星空 > 正文

约特干“父亲”

央视国际 (2005年03月29日 16:46)

  一、

  知道“约特干”的不多,知道“艾拉曼”的更少。

  约特干,古于阗国国都,艾拉曼,和田县的一个自然村。约特干古城就在艾拉曼村的林带中。

  古城离和田市区18公里,基本被绿色覆盖,村与村之间的道路多是黄土没面,柏油路只几条。

  由于绿树掩映,林带整齐划一,我到这里5次,始终记不住路,这次,我们是花了10元钱带上一个基本不懂汉语的维族老汉领着我们去的艾拉曼村。

  去约特干的路还算好走,但车行不到古城跟前,停在距离古城有1公里的林地边。

  约特干古城的城墙已不复存在,因为位于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之间的小片绿洲上,田地肥沃,农人已在城墙周围上千年地耕种,所以,目前古城仅剩下几堵残破的城墙,且高度与田埂、林埂相差无几,根本看不出这里在唐朝时曾上显赫一时、名噪西域的佛国于阗的国都。历史上,只斯文.赫定、斯坦因、新中国成立后的考古学家来此挖掘出陶俑、陶片、金属物、玻璃等古物。

  当年的于阗国境内曾有尼雅、安得悦、约特干、丹丹乌里克、玛利克阿瓦提等城堡,佛寺林立,僧侣众多,不亚于当年的巴米扬,印度取经返回中原途中路过这里的玄奘曾感叹这里的佛塔佛众以及国中的稼樯殷盛和人民富足。

  然而,现在的和田除了矗立在风沙线上的残破佛塔外,几乎难觅佛迹,多被穹隆顶、新月形的清真寺取代,千年的佛徒改信了伊斯兰教。

  因为佛已涅槃,佛塔也已被融化的雪水浸泡为黄壤,约特干古城的痕迹也只有在路边立着的两块铁皮牌匾指向着,失去了原有的宏大伟岸和佛法无边。

  倒是古城边多个维吾尔族农人吸引了我们的驻足。

  和田农村的维吾尔人基本不会说汉话,他们操的古突厥语加上古于阗塞语融合的发音方式不仅让异族人不懂,也叫新疆其他地区的维吾尔人也得猜测几下。

  语言成为交流的障碍后,惟有眼神、微笑以及动作尚能表达。

  当我们走进林带边时,立即就有在古城边牧羊的维吾尔农人围驻了我们。

  我没有急于去寻找约特干古城,因为眼界里有了残破的城墙,剩下的历史就在浩渺的史籍中了,感性和理性的结合才能使人更进一步了解2000年前佛的兴衰和真主的延伸。我往往喜欢从墙周的人中了解他们对古城的传说,如伊循古城、瓦石峡古城、且末古城等。

  但是,这次我有点失策--没有懂汉语的,我也不懂维语,更没有翻译。但我并没有失望,因为我与这几个农人有了眼神和微笑的交流。

  二、

  一个大约70岁的老头,鬓角与下巴鼻下满是银须,戴着黑羊羔皮帽子,穿一身袷袢,光脚站在林地边,一言不发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的到来。

  老头很硬朗,身板没有一丝的佝偻迹象,古铜色的脸庞和敞开半截的胸膛显出他的沧桑。

  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碰撞的一刹那,我立即被他褐灰色的目光所震颤:这双深陷的眼窝表露出来的,分明是一种无拘无束的田野里生就的纯真和质朴,就像喀喇昆仑山中的黑玉一样,外部模糊,内核纯净。

  是什么力量把这位平平常常的老者造就成了一座艺术般的雕像?他活脱脱像是一个泰戈尔--一位贤哲。

  我从没见过这么深邃的一双眼,即使它俩已经经历了70多年的磨砺,依然那样晶亮。

  他很高贵,高贵得我有点不敢接近他。

  但我的手还是搭在了他的肩上,同他照相。照相时,我真的显得拘谨和诚惶诚恐,因为他答应我的请求的方式很特别: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将他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平缓地垂下,随和地和我站在林荫下的土路上。

  他仿佛恩赐给我一次机会。

  我突然觉得他像极了我的父亲--赋予我生命、我却很少有只言片语表达感谢、从小到大庇护我、容忍我、在他衰老将至时却并不想依靠我的父亲--经历了西域新疆几十年的风沙袭击,年复一年的四季更迭,替换掉的是他童稚的脸庞和皮肤、躁动的心理、金石般的语言,但却留下了冰清玉洁的长者风范。

  “你是独一的,无人与你相等,宇宙万物中,唯你无始无极。”(《福乐智慧》)

  真的想叫他一声“父亲”!

  “父亲”般的老头慈眉善目地接待我们每个人与他的合影。他们合影时,我就站在他对面,望着他的表情和举动:

  他没有一丝的拒绝、不耐和反感,反倒精神矍铄地任由大家对他的摆布。这种长者风范叫我暗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具备?但转而一想,我即使具备了他的年纪,也根本无法具备他眼神中的晶亮。

  于是我放弃了幻想,开始转想和田农村的农人。

  我接触过很多和田的农人,赤脚跑是田野上的小巴郎,蒙着面纱站在林间巴扎的姑娘,给葡萄上架的大叔,敲打核桃的大妈……我喜欢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他们的童真顽皮、快乐无忧、浪漫爱情以及生命延续,也喜欢他们临风沙斗沙海的顽强不息,更喜欢“昆仑山下的祖母向我招手,叫我坐在她的身旁,把她家乡的故事对我讲”……

  当我和和田的农人眼眸交流时,我没有一丝城市对农村的偏见,却多了更多的偏爱,无法避免--

  和田的农人尤其是苍劲的大叔、温婉的大妈,他们含义丰富,内心复杂,他们鞠躬耕田,他们少涉城巅,他们显得微小但却举足轻重,他们如此渺小却这般重要,没了他们,便没了这片土地的繁盛--“光秃秃的树木穿上了绿衣,红黄蓝紫,枝头五彩纷呈;褐色大地披上了绿色丝绸,契丹商队又将桃花石锦缎铺陈。”(《福乐智慧》)

  我有点不舍地离开了眼前这位古铜色皮肤的约特干“父亲”。

  三、

  有人说,生命的本能在于扩张自己实现自己,而生存的局限却是缩小自己限制自己。从约特干“父亲”--这个标准的和田“田园翁”--的眼神里,我读不懂他在艾拉曼村里是生命还是生存。

  (2004年10月15日,乌鲁木齐 网络原创)

责编:红立  来源:CCTV.com

本篇文章共有 1 页,当前为第 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