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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日照丰都【博陵】03-01
央视国际 2004年03月15日 15:38
江上烟岚腾紫气，
名山花木正扶疏。
云林丽日清凉地，
嬉笑游人满鬼都。
——博陵1996.8
一声长笛，将我们从困顿中唤醒，几个舱房里有人喊着：“丰都，丰都到了！”
夏日的朝阳已高高地悬在船尾。昨天的此时，也正忙忙地下船，转入另一艘去小三峡的游船，不觉中又是一个昼夜。踏上“一码头”层层石阶，向上望去，岸头许多彩旗在湿热的风中飘抖。此刻，三天来旅程的疲惫一扫而空。
沿着江边的路走不多远，向右拐进了一条不太宽的县城马路。“阴司街”，一块路牌上标明了这条普通街道的名字，两旁排列着居民房舍、学校和大小店铺。未到景区，已经让人感受到了这座“鬼城”的特有的氛围。
丰都只是一座县城，可是在中国千百年来却几乎无人不知，即使是不识字的山民、乡下的婆婆。小时候看闲书，见上面有地名“都”字前一个笔画极多的“酆”，不认识。但联系上下文和常听的评书、大鼓书中的说唱，就猜到了准是那个鬼城。在过去文化生活奇缺的农村，晚饭后人们或坐或站围在学校、店铺的喇叭旁，那里成为人们获取知识和快乐的理想场所。
广义的鬼城是整座县城，具体的鬼城是顺阴司街走一段路程后，过《天下名山》牌楼，进入的山林景区。据说，“丰都”的得名来源于城边的“丰稳坝”和“平都山”，各取一字连为县名。景区自下而上散布在城东北海拔280多米的平都山上，现在通常叫“名山”，据说得自苏轼的诗句“平都天下古名山”。回来后遍查苏轼的作品，未找到该句的出处（除词外苏诗可能有两千多首），不像“欲把西湖比西子”、“横看成岭侧成峰”等传诵于万千人之口。不知是否与中国人的避讳思维方式有关，除志怪、说书外，从古至今文人写丰都的很少。名山上虽有历代名人的题刻，究竟不是很多。苏轼在他的另一首诗里写了他游平都山的事：
山前江水流浩浩，
山上苍苍松柏老。
……
空山楼观何峥嵘，
真人王远阴长生。
诗中提到的王远（王方平）、阴长生，是汉代先后在平都山修炼的道士，传说最终得道后，在山的最高处平都观“蝉蜕”，白日飞升。道教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说法，丰都名山列为七十二福地之一。又因王、阴二人曾在山上得道，渐传为“阴王”——阴间之王，加上如《西游记》、《钟馗传》、《封神演义》、《聊斋志异》等作品和口头文学的渲染，名山遂成为有名的鬼国幽都。
登山的石阶前的空地犹如一片园林，绿树亭台，不少树有合抱粗。一些人或坐着聊天，或健身锻炼，夏日的骄阳下真是一个纳凉的好去处。拾级而上，山路两旁林木茂密、花草丛生，远近是莽莽的绿色，时而从缝隙间看到波光烟笼的江面和往来的船只。如此去处，哪里是什么“阴曹地府”？分明是丽日晴空下一片优美的宜人风光，终于领悟了为什么入山处“天下名山”牌楼的另一面题的是“仙山幽趣”。走不多远，前面石头上一个红漆划写的标志线和文字：175米——三峡蓄水最终淹没处。2003年二期蓄水后，我们来时的江边码头、山下的园林以及自汉和帝永元二年（公元90年）就设置的、已有1900多年历史的丰都县城将沉入波涛滚滚的江水中。但众多原有人文景观：如报恩殿、奈何桥、玉皇殿、百子殿、无常殿、大雄宝殿、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天子殿、二仙楼等都将安然无恙，只是周围环境已改变了历史的版本。其实，任何名胜景观又哪有永远不变的呢？不变是相对的，永恒的是变化的世界。“鬼城”也和许多其他古迹一样，在“文革”中遭受了严重破坏，塑像多被砸毁。后来建筑得到了维护，灵鬼也重塑了“金身”。
据有关书载，解放前的丰都鬼城“白昼人市，暮晚鬼市”，各色人等出没，是一个混乱的世界。一种盖有“县府”、“阴司”、“城隍”大印的“路引”向游客发售，拿着这张“路引”，将来到了地府也可以升天，免受地狱之苦。如今有些其他地方，如关城，有售卖“通关文牒”的，似无不可。如再有人承继旧日之风卖路引，岂不成了咄咄怪事，我们一路没有遇到。
狭窄的奈何桥上人们嬉笑着走来走去，过去书里常说“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这里全然没有被黑白无常挟持的痛苦。蓝天丽日下，形形色色的狰狞厉鬼排列在鬼门关两侧，欢迎着来自四面八方造访幽都的远客。这里没有恐惧，没有阴森。小孩子们在热情地与不同颜色的鬼们握手，人群熙熙攘攘走过了鬼门关。大雄宝殿外，人们在树阴下喝着饮料、品尝着麻辣的拌凉粉，一面感叹着这山上凉风习习、殿阁密布、仙鬼儒道佛共处的独特阴阳世界。有游后向下走因事又回头来的游客，听人说“出阴界不能再回头”，也就信其有不再回去。有开玩笑的人喊：“谁的包儿掉了！”大家嘻嘻哈哈都不回头。大概是嫌原来的望乡台不十分高大，在旁边正在建更为高大的一座，以便魂魄们能望到思念的家乡和亲人。站在名山的最高处，人们看到浩渺的山川原野，是否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和生活、工作着的幸福呢？
朝北的天子殿如一个府衙，阎君断案的地方。牛头马面，“善恶昭彰”，十大阴帅排列两旁。判官应该用的是“铜笔铁砚”，说书人讲的“夜审潘洪”一节还提到此事。周围的房子里准备了各种刑具，塑造了上刀山、下油锅、割舌、锯解、磨推等场景。生前作恶的人死后不得好报，佛家的因果报应说。过去人们常以迷信和反迷信来看待诸如丰都鬼城为代表的文化现象。千百年来由渲染迷信到砸毁塑像，再到修复和吸引大量游客。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更上升一步来认识鬼文化发生、发展并能够长久存在的原因呢？历代占统治地位的剥削者要利用迷信心理麻痹民众，宗教教人们忍耐求来生，百姓希望剥削者、坏人得到惩处（因为他们无力惩处活着的强者）。对阴界的敬畏与崇拜，寄托了民众对惩恶扬善、安定生活的企盼，种种因素提供了鬼文化存在的基础。蒲松龄笔下有许多有情有义的“好鬼”，也写了即使在“阴曹地府”里一样存在着受贿和舞弊（有《席方平》等篇目），实际是写的活人的社会，借阴间讽喻阳世。从古到今不乏道貌岸然活在世上的真正的恶鬼。那些居高位而不代表百姓根本利益的腐败堕落分子，不就是身边的鬼吗？臧克家有诗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如今，横越江面的“丰都长江大桥”南面已建起了一座新的丰都县城，几万居民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被水淹没的老县城已成了人们对历史的追忆，当初那几个简陋的码头和旧街仍值得回味。但，人总是要面向未来的。老城西北面海拔400多米的“双桂山”上已建成了国家级森林公园，还建了一座中外合资的“鬼国神宫”。过四柱七脊的“阴司街”牌坊，黄泉路、奈何桥、鬼门关、天子娘娘、阎罗殿、鬼文化的表演等一应俱全。丰都正向着建设“东方的神曲之乡”而努力。为了扩大丰都的知名度，吸引更多的国内外游客、促进地区经济发展，无疑是无可非议的。同时，也切盼丰都注意不要丢弃自己固有的历史文化，丰都有比但丁的“神曲”更悠久的历史和丰富深刻的内涵。
游丰都的人，考虑时间和体力等因素，还是先上名山，再游双桂山为好。秀美的名山双桂山、神奇的鬼城，当使你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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