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新闻  | 体育  | 娱乐  | 经济  | 科教  | 少儿  | 法治  | 电视指南  | 央视社区网络电视直播点播手机MP4
>> 2004年一季度

一个人在旅途:(上)荒漠峡谷【夕阳影里一归舟】02-22

央视国际 2004年03月15日 14:58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驾车横穿美洲大陆,或美国,或加拿大,远离城市,在流离中,在寂静里,领略大山小川森林牧场沙漠高原。这个梦想并不难,只要东拉西攒凑出一个月的假期,费用上也并非不可承受。可是,多年了,这个梦想仍然只是个梦想,因为我不想独自去旅行。如果随便凑合一、二个同行,一路上磕磕碰碰,别别扭扭,不如独自去旅行。可是,我不想再次一个人在旅途,一个人的路,说不出的难走。我原来并不知道,直到那一次的西部之行。

  那年我还是个学生,穷得两袖清风,却有的是时间。一个大学校友又是同乡,音讯杳然多年之后,突然从拉斯维加斯给我打来电话,贪玩的我,没多加思索,定下便宜机票和旅馆,就飞过去了。一起玩了两天,这位老兄就顾自回日本了。我满不在乎,多留了三天,要好好把周边玩个够。一街的人流中,突然落了单,在自己不熟悉的城市,那些繁华,竟一下子与自己毫不相干起来。原本就不相干的,我只是过客,每一人也是过客,匆匆擦肩而过,在七月的沙漠热浪中,角子机的音乐充斥的霓虹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回到我们各自原本的生活里。可我偏偏不能忘却,几年了,沙漠孤舟的感觉时时爬上来,触我心目。

  当地的旅游杂志,各式各样,任何一家赌场摆着,随意取舍。我找了一家旅游团,去到大峡谷的西岸看看。从赌城到大峡谷,主要有三 条路线:南缘,北缘,西缘,用当地的话,就是South Rim, North Rim, West Rim,(东缘去的人很少)。南缘几天前我已经去过,我当时在打瞌睡,一下子让司机给叫醒了:到了。我睁开眼睛,哇,一车的人大呼小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我们目瞪口呆,我们做梦一样飞跑下车去。南岸的风光最经典,据说从北缘看要秀气一些,一路有树有瀑布,只是太绕远了。西缘去的人最少,因为原始,因为那里是印第安人原住民保留地。印第安人,那个插着羽毛,围着彩裙的民族?我很好奇,于是就去了。还有一个原因,这条旅游线要去约书亚树国家公园(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沙漠里一种很奇特的树。

  天刚亮,大巴就到我住的旅馆来接我,很快活地坐在舒适的空调车里,车子在光秃秃的西部腹地里疾驰。那时候旅行经验还不足,不知道乔苏亚树国家公园在加州,而大峡谷国家公园是在亚利桑那州,这条线路实际是兜了个圆圈子,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司机抄近道,却在荒无人烟的灌木丛里抛锚了,在等待援车的时间里,我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录像《西雅图不眠之夜》:布满星空的夜里,听一个陌生人的话语,一个原本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却在无线电波中轻轻触动了心灵一瓣,一段新的故事开始长出来……整个人沉浸进去,援车却来了,恋恋不舍。自己就是这样痴呆吧,容易投入,心被搅得乱乱的,然后出不来。

  换了一辆车,在土路上尘土飞扬地颠着,刚进加州,沙漠上出现了一丛丛歪歪斜斜的树,没有绿色,无一丝茂密,有的枝干如残臂半挂在那里。所谓的树叶,也是尖尖的,只在顶上爬满了,看上去,是癞痢头般的病树。导游说这就是约书亚树了,因为沙漠缺水,这种树的根很浅,针一样的树叶拼命爬到顶上吸取有限的水分,渐渐就头重脚轻,“胳膊”伸得长的枝干就折断了,甚至整棵树拦腰折断,垂在那里,渐渐干枯,看得人撕心裂肺。不知道为什么给树起这种神秘的名字,也许是摩门教的先驱们来到这里,看到不屈的树姿直指天空,相极了约书亚带领犹太人走出困境时挥舞的胳膊,引领人们走向福地,圣经的故事就留在了沙漠。不过,许多人还是不喜欢它,赌咒说这是植物王国里最让人憎恶的树,确实是因为它没有一丝美感,人类“以貌取人”也演变到植物动物身上了。沙漠上的生态是残酷的,当生存成为始终的需要,哪怕是人,也顾不上外观了,不是吗?

  车子在土路边停下,让游客拍照。一出车门,轰地一股热浪扑面,太阳毒辣辣的,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那时候我没有经验,墨镜太阳帽防晒霜都没带,裸着一双腿盛夏里去沙漠玩,真是玩命。我跑到树跟前,疙疙瘩瘩的树皮,无泽无彩,怎么一不小心地国家公园了一把?这个所谓的森林,奇在哪里?路旁有一座木房子,是当年淘金的人们留下的,破败的栅栏斜在那里,人类的足迹真是无所不在,与这些病树并存,或者说争斗生存环境吧。一百多年前,是什么使人们忍受孤独的能力格外强?累年累月,满目仓夷,除了灰色,还是灰色,到处是尘土的味道,这里没有东西能够腐烂:枝残了,动物死了,只会变干、缩小,最后风化,与石头沙子融为一色。沙漠里所有的生命都是脆弱的,人类跑到这里来,更是鸡蛋碰石头。我反正已经受不了了,匆匆用我的三十多元傻瓜机按了几张照就要走,导游这时故意说这里响尾蛇特别多,吓得我们还不敢快走,绕着灌木跳上了车。

  窗外的约书亚树不停地闪过,几个钟头了,还没有停止。原来,森林不在于密,也可以在与不间断,还有,应该还有时间因素,历史不久,不能称其为森林。我问导游,这些树能活多久。导游说不知道,因为约书亚树躯干是由数千个小纤维组成的,没有年轮,不能判断它的年龄,根据它平均一年只能生长不到一英寸的速度,推算出一棵约书亚树大约有几百年的寿命。呵,原来刚才我靠过的树,已经等待了几个世纪,甚至更久。这样的耐心,在摧毁万物的残酷面前,击节当叹。想象不了,每年四月春水洒来,缓慢的沙漠植被忽然疯长,野花遍地,生灵飞跃,会是怎样的?攒下来一年的生命,在盛夏和严冬里慢慢消耗。

  春天,这些丑陋的树也会俏丽一把,开出乳白色的花,像一盏盏蜡,点在沙漠里,让孤独成为美丽的寂寞。

  从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去往大峡谷西缘的路上,早起的我们已经有些困了,趁机打盹。我不习惯坐着睡觉,这辆车里又没有录像可看。满目皆生,打小就被母亲教出来不要和陌生人搭话,这一路一人行来,更是缄口不语。这样防御性的谨慎,却偏偏要独闯,二者的对立,在空旷的沙漠里,在塞满人的车子里,寂静中,针尖对针尖,让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车子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要开始进入印第安人原住民保留地了。我们不能坐原来的旅游车进去,必须换乘印第安人的巴士。小广场上排着几辆很简陋的大巴,就跟我们国内刚开始有公共汽车时的公交车一样,没有空调,硬座,开起来哐当哐当响。司机是个大块头的印第安人,英语讲得不错,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叫约翰,很健谈,车上于是有了两个导游。约翰很快注意到我是一个人,逮个机会就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很快说了一个很拗口的中文,他试了几次,随即死了心,以后只叫我“Missy”。车上的游客,是外国人的皮肤和眼睛,带着满脸的好奇,成群结队。

  正午时分,车子到了“隐士栖息地”(Hermit Rest),据说是看落日的好地方。西缘和南缘的景观有很大的不同,从南缘看对岸,最窄处仅六公里,景观横陈,立在一处,两眼望不到边,岩石的层次更鲜明,尤其在初日和落日的斜照下,满峡谷通红。西缘的色彩就没有这么丰富,主灰,些许泛青,而且峡谷不是那么整齐地排列在眼前,两缘曲曲折折,斜斜地下去。因为是印第安人原住民保留地,政府不能进来,保护性的铁栏杆,旅游礼品店,介绍性的说明,直升机谷中游、漂流等娱乐项目,一概没有。

  在太阳的暴晒下,一路爬上石阶,路边支着几个散摊子,几位印第安妇人在出售他们的手工艺品,再往上走,一个木棚子,炉子上烤着食物,原来我们的免费午餐就从这些印第安汉子手中领取了,其实也就是汉堡香肠一类的美式快餐。外头一个大帐篷,对着大峡谷,在原木桌椅上吃着自己的那一份。游人们,有一家家的,围着桌子,或排成一排,峡谷的风会带起纷乱的餐巾纸,飞飞扬扬,如人们的嘈杂声,重又沉落谷底。不忍相看,匆匆吃完,往隐士栖息地的最高处爬。撞上一对和蔼的老两口子,微笑地打个招呼。最高处,一个相对的平台,侧面,俯视着科罗拉多河,由远及近蜿蜒而来,很像谷底夹着一条细长细长的动脉,只是,这个大地裂开的深深口子里,淌着的是绿色的血液,奔流不息几亿年。我眺望着大自然的神力,口里却呼不出来,原来看似情不自禁的脱口欢呼,隐隐里竟含了有恃无恐的心思,哪怕当时的同游是个普普通通的朋友。独自面对壮观,只有掖了心情。

  身后,传来招呼的声音,一转身,竟是那对老两口,问我要不要拍照留影。我忙递过自己的相机,对着绿色的河流峡谷,摄下我在大峡谷西缘惟一的一张照片,我也主动给他们拍了合影。后来我的照片出来是模糊的,可是那老两口的名字我一直记得,他们歪歪扭扭地在我的记事本上留下名字,甚至还有地址和电话,让我和他们联系,Yolanda,Davis,很好听的名字。我很感动,感动于他们那份对陌生人的信任,感动于他们对只身的我的关切,后来我们在大帐篷里又碰面时,我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的眼光里含了对自己儿女般的温柔。他们原籍秘鲁,后来移居到美国的佛罗里达,这次和儿女孙儿一大家出来旅游,碰上了也来自异域的我,也许吧,让他们想起了初来乍到的艰难。他们的地址,我不能够去的,而想起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宽厚热心的家,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打个电话过去,我已万状慰藉。

  西部的天空蓝到发紫,一丝云儿也没有。我接着往下走去,走到断缘的最前端。西缘的断层没有南、北缘那样刀切般的垂直,往谷底走大概要容易些。每年有许多徒步旅行者来大峡谷,从顶端下行到科罗拉多河谷,平均落差有1.2公里,沿途有很多条专供徒步者用的小径。背着重重的行囊,迎面碰上同行,彼此鼓励,心里的成就感不是我们这些借着车轮子的人所能感受得到的。科罗拉多河许多地段河流很急,漂流爱好者可以租皮艇,过一过瘾,在下一个租点,还掉皮艇。独自的我,怎敢试这些惊险。也许有一天再来,可以乘坐骡子,走一段,骑一段,下到谷底,仰视峡谷,一定别有风光。

  这么想着,却不敢离人群太远,回到大帐篷的地方,坐着,等司机叫我们上车。过来一个印第安男童,收拾桌上的垃圾。我替他把我桌上的东西扔进捅里,他看看我,一点不怯。这里的土著人,除了长相,穿衣与我们无异。他们原来艳丽的羽毛,现在只化成短短的小绒,缀在了工艺品里。突然想起来大学里学唱的一首英文歌“等你归来”,里头的年轻酋长,流亡多年归来,骑着高头大马,在风里飒飒,为了心爱的姑娘,更为了自己的家园,最终战死高原,风里,酋长的羽毛纷纷落下……过去的荣耀,在这些幸存的土著人里,是否已经淡化?我不知道,兴许这样更好,背负太多,未必就好吧。

  回去的路上,约翰又找我说话,说,今天不要跟团回去了,不如住在这里,明天带我去他们部落玩。我心里哼哼了几声,嘴上回答,不行,明天回去的机票已经买好了。在村里换车之际,约翰又追了一句,Missy,真的不留下来了?我有过许多中国女朋友。哎哎,美国人的油嘴滑舌,他倒学得快。想想,其实他就是美国人。

  因为有过一个好事的约翰,回去的路上我更不愿与人搭腔,在夜风里,把自己掖得更紧。回到赌城的住所,沙漠宫殿已经金碧辉煌了。

(编辑:红立来源:CCTV.com)

相关文章:

  • 一个人在旅途:(上)荒漠峡谷 (2004/03/15/ 1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