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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昌路上看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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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莲花就生长在广昌路边的田野里，年年开过又败过。在与最普通的日子相依相存的时候，它呈现着最朴素的感动
车是傍晚时分开进广昌县的，从抚州经南城、南丰到广昌，路边的指示牌将我们的路线显示得再明显不过，山路也没有多大改变，一以贯之地颠簸着或是顺畅着；水田放眼就是，时不时有荷花掩映其间。景致大体也就如此了，但当地的司机依然一再地说：这可是广昌路，这是在广昌路上。看我们几个年轻一点儿的无动于衷，便有人说，这路是被写进毛主席诗词中的路，而且标题上就有，就叫《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
后来果真见到了那首词，在县城里的一座纪念馆，两个持枪的红军战士的塑像基座下，便是毛主席的亲笔手迹：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此行何去？赣江风雪迷漫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
知情者说，这首词是毛主席1930年转战江西在广昌境内而作，是作于马背上的诗词。那时候他刚刚主持过古田会议。有诗词的铺排，行驶在山道上，感觉便有些不同。想象着“十万工农下吉安”，这条路该是怎样的喧腾与不平静；就像那寂寂的群山，其实也是有过硝烟的，高虎脑战役、大寨脑战役，至今仍记录在广昌的县志上，成为这座山城红色的记忆。
但我们其实是来看莲的，邀我们的人说，这里是著名的莲乡，种植莲花已经有1300年历史，其中以通芯白莲最为有名。这里还建了百里荷花带，就分布在广昌路边。
于是在广昌的活动，大部分就集中在广昌路上。去赏莲，摘莲、去看农家制莲。莲田是一片接一片的，花以粉色居多，也有纯白的，它的美是被古人写尽了的美，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所有的感叹都在其间。但又可远观也可近摘，没有文人笔下的落落寡合。八大山人笔下孤怨的残荷在这儿是没有的，这里的荷甚至还透着一股乡野之气。每一朵花虽然都承受着三天败落的命运，但起起浮浮此消彼长的，花期也能持续三个多月。而且花开并不是目的，而是为留下莲蓬，在莲蓬里面结子，生命再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直到被采摘被制作。
在广昌路上，看莲的手工制作，是一种久违的感动，为农人也为莲子。摘下的莲蓬成为莲子，据说得几道工序：首先得从莲蓬中取出莲子，然后是去外面的硬壳，内层的薄衣，然后才是通芯。一道道的工序，都是在手指间进行，用力的大小全在于熟悉之后的拿捏。尤其是通芯，得用很细的竹签悉心地挑，才不至于让莲子支离破碎。莲子有心，人也有心，心心相应，白生生的通心莲子才会浑圆饱满地滚落到笸箩之内。那是一种静心的功夫，还要对抗得起时间。自然也有不耐于这种细琐的手工制作的。路旁一位当地的中学教员便拉了学生一道演示他的莲子剥壳机：大大小小的莲子在机器里一搅，外壳便出现缺口，效率果真提高了不少。不过，并非人人都趋之若鹜，旁边一位农妇便说：他那样是快，不过，我们不需要。
这里生产的莲子、饮料、藕粉，据说在澳大利亚的超市也看得到，但我总觉得当地人与莲的依存之感并非始自今日。在广昌路上，你会听到各种莲的传说，听得多了，说人还是说莲就有些搞不清楚，反正人人心中是有莲神存在的，所以每年的农历六月二十四日，都会有一队彩装的队伍从大禾村莲神太子庙出发，行走在广昌路上。男男女女脸上都涂着油彩，可以嬉笑逗趣，可以你唱我喝，但7个莲神童子是要贡着的，299人的游行队伍中还得有精心挑出的金童玉女。这是为了“迎莲神祈丰收”。
我们在广昌路上，就恰与这样的队伍相遇。看一张张刻着不同岁月印记的脸无怨无悔地曝晒在烈日下，就不得不被古老文化的力量所震撼。再想到那首充满征尘意味的诗词，就觉得那样的情景对于一条路而言，实在像历史留下的惊叹号。“十万工农下吉安”，壮观是无人能比的，但凶险与紧迫却是战争时代暗含的。
路可以这样激荡过，莲却不会。千年的莲花就生长在广昌路边的田野里，年年开过又败过。它结出莲蓬，又长出莲子。它出现在饭桌上，可以是一碗莲子粥，也可以是一罐炖藕汤。在与最普通的日子相依相存的时候，它呈现着最朴素的感动。激荡之后的平和，大概是人类最根底的追求。路是这样，相对于一座城，亦如此。（孙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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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王卉 来源:北京青年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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