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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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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我终于见到了渴望已久的华山。 对华山的渴望,不仅仅因为她贵为五岳之尊,也不仅仅因为她秀美挺拔,主要还是缘于小学时候的一个梦想。对于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智取华山》不仅代表着机智和勇敢,更代表着一种视死如归的革命豪情,代表着可以战胜一切的英雄主义气慨。上了初中后,随着金庸小说的盛行,在华山论剑、华山浪子令狐冲的感召下,心中的华山不仅成了英雄的象征,更成了武侠的圣地,成了江湖豪侠的神圣殿堂,令人暇思,令人神往,心中萌发了要一登华山的宏愿。 对于南方的人来说,北方是遥远的,去一趟北方几乎不亚于出一趟国门。因此心中的梦想一搁就是二十几年。 借着一个出差的机会,我终于来到了渴盼已久的华山。到西安办完了事,没顾得上体验兵马俑的巧夺天工,也没有顾得上感受秦始皇的大气磅博,领略大小雁塔、华清池和咸阳古道的历史沧桑,就直接坐上开往华阴的列车,直奔遥远的华山。 华山在我面前雄伟地立着,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比我想象中还要雄伟、壮丽,既有西北汉子的豪爽、粗犷,又有江南女子的秀美、端庄,在巍然挺拔、高耸入云的群峰下,山形是那样流畅细腻,线条如此婀娜多姿,好一个江山如此多娇!我不禁折服于自然的神奇和伟大,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下人是如此的渺小。人定胜天,只能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口号,只能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美好希望和祝福。 经不住拉客汉子的百般劝诱,我在华山大门跃马照了张像,披了件袍子坐在并不飞扬的马背上,如一个西北汉子般做出种种豪迈的姿态,要把雄伟的华山收进方寸之间,妄图留住那瞬间的永恒,聊作一种征服华山的安慰——人定胜天是痴心妄想了,但现代科技赋予了我们许多可以认识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工具和物品,照相机正是这其中最美最妙的一件。 人与人交往看重的是第一印象,人与自然的交往又何尝不是呢?华山就这样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了我的心田。在高高的大山里,我情愿做一棵不老的小草。 沿着石阶,我开始了漫漫的登山之路。令我十分惊奇和惊喜的是,十月的华山居然有雪。上午山下还是一片艳阳,中午行到半山的时分天上飘起了雪,那鹅毛一样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飘下,轻盈地在空中飞舞,构筑一片银装素裹。 我异常兴奋起来。看大山的雪景也是我自小的愿望,但这个愿望对于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我来说是十分的奢侈——从小到大只见过三次雪,其中二次还是米粒之雪。最难忘的是上初一时见的那场雪。那天正在上英语课,听说下雪了,全校的师生一齐都跑出教室,虽然只看到米粒之珠,虽然只有远眺远方山顶的那片雪白,但我们已经感到了十分的满足,敬业的英语老师甚至此时也忘不了授业传道——Thisisthesnow,WhiteSnow! 正因为见得少了,所以想得就多了。每到冬天,Snow的念头总会在不经意间钻进我的脑海。我常常在心里勾画着那白皑皑的远山,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遥想着那三套马车在冰天雪地里纵横驰骋,耳边回荡着《齐瓦格医生》的动人旋律。 因此,十月就能看到雪,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欣喜之余才想到了自己的麻烦:上山时对天气估计不足,加上认为爬山会出汗,因此只穿了件单薄的便西。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山下艳阳高照之时谁又能想到山上会是大雪纷飞呢?向导都说是难得一遇的天气居然就这样让我给遇上了。未雨稠的功夫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到家的,居安思危更要有相当的理智和阅历。 因为下雪,上山的路程变得相当的艰难和漫长。艰难是因为越往上行,飘雪越大、积雪越深,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平时多得多的力量;漫长一方面是因为艰难,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经常被那雪中美景而吸引,驻足流连。是啊,有谁又能够面对这美不胜收的雪中丽景而无动于衷呢?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天地同色,一排排的松树全都披上银装,笔直地挺立,象哨兵一样忠实地守护着华山的一草一石。在林海雪原里穿行,偶尔会看到一只小松鼠,有的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钻进草丛,躲进冰雪世界无影无踪,有的探出尖尖的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你看,如一个好客的孩子,好奇而又顽皮,传达着生命的信息。松和松鼠是雪中的精灵,映衬着华山的秀美和灵气。 就这样,我们披星戴月踽踽在华山的崇山峻岭里,把自己也融入冰雪。身上越来越冷,心却越来越热。 总算到了百丈崖。据说顺着那陡削的绝壁爬上去,很快就能够到达东峰。而到达东峰就意味着我们今天的游程即将告一段落,我们马上就能够喝口热热的水、吃碗烫烫的面条、洗个温温的澡、睡个美美的觉。想到这些,本来又饥又饿的我又浑身是劲。 到得崖下一看,顿时傻了眼,满腔热情刹那间化为乌有——100多米的悬崖峭壁上结满了冰棱,攀岩的扶手刚够两只手抓,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就会落个粉身碎骨的悲壮。原来,自古华山一条路精髓根源此处。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已是悬崖百丈冰”的滋味,读诗的时候是满怀豪情,真正面对时就变成了满腹忧愁。文字的意境只能是事后品味,由别人去体会。许多事没有身临其境是无法体会个中滋味的,由理性到感性的认识谁说不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呢? 我面临着两难的决择。回头虽然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东峰,但有2个多公里。你知道在齐膝的积雪里走2个多公里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得再耗2个多小时的热量,意味着还得继续忍受100多分钟的饥寒交迫!欲成大事者,哪能不冒风险?何况好马不吃回头草,好人不走回头路,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闯劲,我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咬了咬牙,我还是决定攀岩而上,虽然这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搓了搓手,扯紧了身上的跨包,我抓住扶手,勇敢地攀出了第一步。但那是怎样艰难的一步呀!扶手上也结满了冰,手一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一阵钻心的凉意顺着温热的掌心透进血管,浑身变得冰冷。开弓没有回头箭!堂堂七尺男儿不可能才爬一步就退缩的。我咬紧牙关坚持着,在上下颌不由自主的哆嗦中,与华山冰雪作着顽强的搏斗。这一刻我体会到了华山论剑的精髓。 我象蜗牛一样慢慢攀着。其实说“攀”有点自我抬举的味道,准确地说应该是“爬”。因为攀登是主动从容的,是一种没有太多现实目的、比较纯粹的挑战性事业,是优雅的、富有艺术创造性的,而我的攀岩是被动的,是无奈的、实用主义、没有激情的,是手脚并用、狗爬式的,难看至极的。 每爬一步,脚下都要滑一下,时刻提醒着我是在攀着一座结满冰棱的危崖,每一刻都有危险。在崖下的同伴一会惊呼、一会欢呼声中,总算爬到了半腰。爬着爬着,心里涌起阵阵豪情,原来冒险是可以激起人潜藏在心底的原始动力,煅炼人的毅力,磨练人的心志。我心里鼓起一股劲,想要一口气攀上崖顶,但无奈有心无力,手在冰雪的刺激下已经完全麻木、僵硬,没有一点感觉,几乎要脱离我的躯体,根本无法握紧,更别提用劲向上攀爬了。无奈之下,我只有悻悻地退了下来,换个别人再去完成我未竞的事业,继续开拓前进的道路。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总算全部安然爬上了崖顶。其间一位同伴的一只鞋子掉了,半天才听到着地的巨大轰鸣声,着实让我们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是一团漆黑的夜! 在东峰的迎宾馆里花七十元睡了张十二人大房间的架子床,吃了碗三十元的清汤面,洗了个热水脚(实在是没有洗澡的勇气,热水一倒在身上可能就要化气成冰),在瑟瑟寒风呜呜的咆哮中,胡乱过了个夜。因为疲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虽然被子和枕头好脏,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但据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难得起了个大早。清晨的华山十分冷寂,走出宾馆,眼前是一片清新的天地。此时的华山象一座空山,只是未闻鸟语。除了我们几个人外,别无其它生灵。一切都象是被水洗过的,一切都是白的,一切都是新的。这就是雪的奇妙,它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四处走走,到处是积雪,到处是风景,到处透着诱人的美丽。迎客松也都披上盛装,在冰雪中敖立,在寒风中绽放他的青春和活力,仿佛在告诉人们,没有青松的点缀又哪来华山的秀丽?没有经受严寒的考验,又怎会有春天的茁壮成长、秋天的满树芬芳?怪石们都把身子藏起来了,用白白的雪来装扮他们并不美丽的外表。其实不用那么自卑的,没有岩石的怪异,华山的奇伟也许就要逊色三分。西峰如秃鹫般耸立,直插云霄。这座华山标志性的山峰在雪中还是那样的挺拔和伟岸,在冰雪的装点下反倒有了种平时难得一见的淡雅的风韵,象脱下战袍、穿上西装的军人,英姿勃发,帅气而儒雅…… 不识华山真面目,只缘身在雪峰中。下山的路上,虽然还是白雪皑皑,虽然还是寒风刺骨,但我的心中是踏实的,温暖的。华山的雪正如《我爱你塞北的雪》中唱到的那样,飘飘洒洒,漫天遍野,迷人而纯洁。那不是雪,是天上的云。(lb1499)
| 责编:王卉 来源:中青在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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