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宿命


    读到邵燕祥的一篇文章说,“我相信,性格即命运,也相信,政治即命运,更相信,性格如果碰上政治,那就是宿命了。”这样表达过去的年代,有种隐隐约约的沉痛。但是文字克制的好处在于,它给人留下很多出口,去联接各种相干或不相干的东西。尽可以把那些未知的沟壑,那些默默无闻的人或事以想象来舒展。历史课本的面目之所以让人不感兴趣,因为它的判断太多了,为人所用得太明显,已经有结论的东西总让我感觉到很不自由,比那些令人生厌的历史演义更令人生疑。

    历史似乎总是和宿命联系在一起。我不愿意认为它是先知先觉者们所说的规律,只能说它是一种无法控制的东西。我想,也许有人尝试过将历史做成个人命运的汇聚(记得有位外国的文学史家就以作家个人来做文学史的),去摆脱那些理论的空洞框架,让历史变得丰满起来。从古到今,从生到死,人不是总在永恒的悲欢离合中品尝命运的滋味么,也许有些人似乎是自生自灭的,有些人却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有人生而为花,有人生而为叶,但这只不过是命运的形状不同而已。但是不同时空里,每个人的性格和选择却是活生生的,能够引起人的兴趣,因为这里充满了今人和故人的交流。

    肖博士在做一部关于延安的片子,我跟着跑腿,也因此看了艾青等一些作家的传记,更相信邵先生所言的准确。艾青选择延安的时候似乎是犹疑不定的,尽管那是个叛逆成风的年代,他却并不是富于革命激情的人,早先,他常常沉醉于乡村的美景,后来又去巴黎寻求艺术的理想。同今天一样,他似乎是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的。可是后来的故事超出了艾青的想象,他莫名其妙地坐了三年牢,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开始写诗,竟然因此而成名了。此后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有一杆自由的笔。但是战争来了。必须要选择一个方向的时候,他又遇上了政治,他当时的妻子已经先他而作出了抉择:到延安去。不久,他也这样选择了。这是他后半生的开始。

    萧军是个暴烈率直的人,拄着拐杖,奇装异服地走在统一的制服群里,但是最终,这个有点游侠气味的人也落到了这片黄土地上。

    而对于陈学昭来说,她作为最早的五四女作家和当时稀有的女博士,是颇有自由先锋色彩的,她身上的那份理想主义在延安所经历的沥炼,并不止于以弹钢琴的双手来纺纱,以灰布制服和脸上健康的红润取代洋装和美丽的伤感,更重要的是学会对于不熟悉生活的不曾有过的虔诚姿态。

    丁玲的情形似乎有所不同,然而,掀开她当时对于革命的热烈,从她的言辞里,仍能看到她对于女人命运的无奈,负载了许多期望和失望的交织。

    现在不能够有这样那样的设想,去揣测当时的情形。他们都是一些敏感的人,嗜好自由的生活,但可惜也是软弱的人,加上当时的情形似乎也缺乏更多的空间。命运中那么多偶然的因素,可是结局却何其相似,真如宿命一般。宿命就是说,你选择了一次,也就选择了很多次。我想,他们的选择是值得纪念的,也许有不同的历史形象,却都是内心有过挣扎,这是他们在个人阅读中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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