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跨越》手记之七:长城站印象


   长城站南纬69O12’59”,西径58O57’52”,离65度半的南极圈还差3个多纬度,但无论在我们想象中,还是在我们的眼前,这里都是真的南极。
   南极是地球上唯一没有原住民的大陆,只是从19世纪来,才开始有探险家为这块死寂的大地带来人的气息。20世纪初,一些国家如日本、苏联、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等开始陆续建立一些观测站,使人类的活动出现在南极。1961年,40多个国家共同签属了“南极条约”,承认南极大陆是人类共同的土地,在此任何国家不能宣誓主权,不能进行军事实验,五十年不能开发南极的资源。
   但是,长城站所在的乔治王岛是个例外。智利政府一直声称对这里拥有主权,并在岛上的智利站派有驻军(在智利站据说只有1个科研人员,其他都是军人与家属),由一名将军负责指挥。智利政府还在鼓励智利人在乔治王岛生孩子,以催生乔治王岛第一代原住民。但是,囿于“南极公约”,也不反对别国在这里建立科学考察站,以至于现在有俄国、中国、乌拉圭、韩国、阿根廷、捷克、德国等9个国家在乔治王岛建立了科学考察站,并且与智利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我们摄制组第一次造访智利站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那天我们在拍摄长城站的气象栋,这里有科研人员每天监测气象情况,并要送交智利站汇总报到世界气象组织去。气象监测是目前长城站最主要的常规观测之一,由于我们的科研人员认真、仔细,获得的数据被公认为最有价值。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的气象专家老胡告诉我们,乔治王岛最低气温零下28O就是长城站记录到的。
   每天向智利站报数据要通过传真,说来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所使用的机器老式的早已在国内也没有人再用了。这天正好赶上机器坏了,只好由人送过去。
   我们随同送报表的小李来到智利站。智利站看上去整齐、紧凑,一栋栋小房子排列有序,有十几栋,每家人住一栋。还有一个室内体育馆;每年各国的队员都会聚集在这里举办一次乔治王岛奥林匹克运动会。
   小李不会讲西班牙语,也不会讲英语,我们有意不让田野帮助他。他艰难地与智利人交流着,比比划划地向他们解释,从镜头中看他那求助的眼神,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当智利人明白了他的来意,他开心的笑出来。这时田野才上去与智利人交谈,那个智利军人哈哈大笑起来,说“你骗我,你会西班牙语”,他似乎明白我们的用意,不但没有生气,还和田野热情地交谈起来。这的确是有趣的一幕,也的确是他们最真实的生活实录。
   乔治王岛的平均温度并没有想象的低,一般情况冬天最低温度不过零下十七、八度,夏天最高则有10多度。但奇怪的是这里看不到一棵树,我们视野所及唯一可以看到的植物是苔藓和一种叫做地衣的奇怪植物。地衣只有一寸多高,长在石头上,一簇簇就象菊花,据说它生长很慢,一寸多高的已有一百多年的生长期。据研究南极动植物的王教授讲,地衣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在南极有200多个品种,只能从它的茎和细小的叶上来分辨。
   一般人们认为,南极是地球上最后一块没有被污染的土地。因此进入南极的人有严格的规限,要将所有的垃圾带出南极,甚至包括粪便。在长城站,也会将垃圾分类,能燃的烧掉,不可燃的两年一次的补给船来,装船拉出去。俄罗斯站就因为没钱运,垃圾已经堆积了四年。我们在时,看到美国、德国等国雇船来为俄罗斯人拉垃圾。
   但是,近年来的科学研究却证实并非如此,由于气流使得冷空气急剧下降,将大气中许多有害物质沉积在南极,据科学家的测试,在地衣和企鹅羽毛上附着的放射性物质比南极外要高许多。人类的生存形态往往处在一种可怕的二律背反中,越想先进,可能有更多传统被破坏;越想富有,可能会有更多人越贫穷;越想民主,可能会有越多的动乱;同样,越想创造一片净土,可能也就越深地埋下了日后污浊的种子。我说的并不只是自然的生态,还有人类对南极财产的觊觎。
   在长城站拍摄时,我们过的是共产主义的生活,饭随便吃,酒随便喝,每个人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长城站的队员来自三个方面,管理人员由国家海洋局极地办和所属的上海极地
   研究所派出,科研人员和后勤人员由不同单位志愿人员组成,而设备操作人员则由当初援建设备的单位派出,比如负责发电的人由当初提供发电机组的贵州柴油机厂派来,负责管道维修的由当初安装管道的武汉大学派来,十几年如是。这些人在这里认识、熟悉、共同生活,也共同承担着一份责任。
   站长董力,在南极人中颇有名气。曾经当兵,后来复员, 就一直在为南极工作。十几年来,他曾六次带领考察队在南极考察站越冬,这就意味着在南极站生活过整整六年。这次作为长城站站长又将在这里呆一年。在与我们的接触中,直爽、干练,给人留个很深的印象。
   董站长说,刚来南极的人都有一阵子新鲜感,但时间一长就会感到单调寂寞,特别是冬天,整个站上只有12个人,雪有一米多厚,除了吃饭,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冬季有8个月,日子是很难熬的。而我们的队员,每天国家只给几十块钱的补助费,要不是为了这个事业,谁也不会到这里来。
   长城站的条件的确可说是简陋,房间里没有厕所。洗澡要走很远到动力栋去洗,连收看卫星电视的天线也没有,在这样的条件下,你不得不佩服这些南极人宽容、忍耐和不求回报的精神。
   人,有时好象就是为了一种事业而生,为了他喜欢的那个事业,他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难,使我想起我们的赵群力,在他的生命中,所有的兴奋,所有的乐趣,所有的追求都在飞行中,没有了飞行,他一定认为他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因此,我时常想,尽管群力为飞而献身,但对他来说,是幸福的,上天为他安排的最完美,也最辉煌的结局。这些南极人何尝不是这样。他们中许多人三次、五次、十次、八次地到这里,而且还要继续下去,他们许多人都是自愿的。我们有时会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为什么?其实人生有时并不为了什么,只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他们就是为这而生。
   22日晚上,我接到总导演亓克君打来的电话,他带领一个摄制组去南极点进行拍摄,在返回到中间站爱国者营地时,被风雪困在那里。
   从蓬塔阿雷纳斯到南极点,是一段漫长而又充满风雪的路程。需要先飞行四小时在爱国者营地呆一天,做进入南极点的适应性生存训练,从那里再飞行四小时才能到达南极点。
   南极点的温度在零下四、五十度,现在夏天也在零下三十度以下。那里是一片真正的冰天雪地,而且气候严劣。但就在这种绝不可能有人生存的地方,美国人建立了一个科学考察站,常年有人驻守。应该说:这是到目前为止,人类征服自然欲望的终极体现。自有人类以来,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一种征服关系,最早是为了生存,以后是为了显示人的能力,再以后变成一种征服欲望的精神追求。然而这种征服的结果往往是掠夺和破坏,但愿人类对南极最终不会是这样。
   我们临走的前一天,23日,天放晴,阳光普照。这是我们来的8天里第二次见到太阳。阳光使长城站变得明亮起来,一栋栋红色的房子看去格外显眼和充满活力。这一天上海宝钢捐建长城站的新动力栋开始动工修建。前一天,这里刚刚送走了国家计委、科技部、财政部等组成的政府代表团,他们来考察长城站,是国家想加大对南极科考的投资。的确,我们要为他们呼吁一下,国家每年花在南极科学考察的经费三千多万,雪龙号就用去了一大半,长城站一年的运营费用才不足三百万。我们呼吁国家和更多的企业多来支持一下他们,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支持的事业,这些人的确是一些需要支持的人。
   站在山上,望着蓝天、白云下的长城站,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好兆光,明天我们可以如期离开了。对长城站,似乎也是个好兆头,它预示着长城站将有一个明亮的将来。(钟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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