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朋友

央视国际 (2005年04月07日 11:05)

　　人的一生往往要到暮年，回首往事时，才发现随着时光的流逝，生命当中许多重要的东西才会逐渐显露出来，比如说珍贵的友谊和爱情。今天舞蹈家戴爱莲就将给我们讲述，在她的一生当中始终激励着、鼓舞着、影响着她的朋友们。

　　1940年，保卫中国同盟的主席宋庆龄正团结了众多的国际人士为国内的抗日前线募集资金。一天香港报纸上登出一条消息引起了宋庆龄关注，消息称：“一位中国舞蹈家从英国学习归来，昨天刚刚抵达香港。”这个人就是年仅二十四岁、同时精通芭蕾和现代舞的青年舞蹈家戴爱莲。

　　［访谈］

　　戴爱莲：我到了香港第二天廖梦醒就来找我，说宋庆龄想见我，哎呀宋庆龄想见我，哎呀你还不知道，我多又兴奋又紧张。

　　主持人：又兴奋又紧张？

　　戴爱莲：宋庆龄啊，孙夫人。

　　主持人：孙夫人，国母。

　　戴爱莲：孙中山夫人，宋庆龄。

　　主持人：你没有想到。

　　戴爱莲：没有想到，因为她可能知道了，因为援华中国委员会，我在伦敦的时候，经常演出为募捐，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

　　主持人：您还记得您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况吗？

　　戴爱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像个生人。

　　主持人：不像一个生人？

　　戴爱莲：不像一个生人，一见面的时候感觉很亲切，特别亲切，所以以后我就叫她大姐，我叫她大姐。后来那个时候因为廖梦醒，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叫她姨，所以后来我就说，因为廖梦醒是我一代人，叫你姨，我说应该叫你姨。她说不，你还应该叫我姐姐。

　　主持人：还让您叫她姐姐？

　　戴爱莲：叫她姐姐。

　　戴爱莲：我说我一个人感觉到我运气很好，能认识这么样子一个伟大女性。

　　主持人：宋庆龄这次找您也是为了一次募捐演出？

　　戴爱莲：对，募捐演出，她问我的时候，我当然，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抗日，所以那时候都是抗日的一部分工作。所以当然了，什么东西抗日我都要参加，叫我去游行我去游行，演出就演出。

　　主持人：当时回来了就是为了抗日？这点很明确的？

　　戴爱莲：对，回来了是为了抗日的。

　　虽然戴爱莲是一位在英国的殖民小岛上长大的青年舞蹈家，但她一直心系危亡的祖国。在英国她看到由美国作家斯诺写的《红星照耀中国》这本书，更是促使她投身到抗日救亡的运动中。在宋庆龄的帮助下，戴爱莲参加了保卫中国同盟组织的多次募捐义演，并都大获成功。之后，保卫中国同盟的办公楼成了戴爱莲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这里她和宋庆龄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在戴爱莲的家中挂着许多绘画作品，这些画把戴爱莲的舞姿永远定格在青春美丽的瞬间。这些作品都是出自叶浅予之手。叶浅予是我国著名的画家，他的速写在画界无出其右，并以舞蹈人物画最为有名。他的一生中创作了无数戴爱莲的舞蹈形象，而他第一次为戴爱莲画画，是在1940年的香港。

　　［访谈］

　　戴爱莲：他们提出来说有些画家想来画我，我说我有一个条件，因为我在英国的时候，也当过模特，我没有钱，我为了生活，我一当模特，人家画我，还有雕塑，还有什么样的。所以我特别讨厌人家画我，所以又要不动了，就是不动，不动，要放起来。所以我说，我不要给他们停的，我就做我的工作，随便你画，可是我不能专门停下来，不能影响我的工作，他们同意了，所以来了，所以那个时候丁聪也来了，叶浅予也来了，还有其他的都是画家的。

　　主持人：但是那个时候您选择的时候？

　　戴爱莲：我认为他是一个进步人士，他的画画很好，人家也长得很好看。我这样子，我可以爱他的，因为他有那么好的教养，那么好的政治。我还不会爱，我会爱他的。

　　主持人：你们两位谁先表白的？我认为我会爱他，所以我是比较主动的。我比较主动的。

　　　虽然叶浅予和戴爱莲的语言不通，但两个艺术家却彼此一见倾心，仅仅两个星期，他们俩就定下了婚约。不久，宋庆龄亲自在她的住处为戴爱莲和叶浅予主持了婚礼，这个从小就离家漂泊的女孩终于有了同样是黄皮肤黑眼睛的朋友，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戴爱莲和周恩来邓颖超相识于1940年的重庆。那时这对新婚夫妇刚刚来到重庆。在他们从香港出发之前，宋庆龄特地为戴爱莲写了一封介绍信，让她到了重庆，去八路军办事处找周恩来。但是因为戴爱莲：的中文不太好，在与周恩来的初次见面时还闹了一个笑话。

　　［访谈］

　　戴爱莲：我在重庆的时候，正好住在电影制片厂厂长的家里，他有一天晚上请客的，就是一个圆桌，人不多，我对面是郭沫若，我右边他们给我介绍，是周师长。

　　主持人：周师长。

　　戴爱莲：因为我的中文不好，我一听师长，我听一个部队里的师长，我听好像是一个部队里头一个师。

　　主持人：一个师的师长。

　　主持人：因为我的中文不好，所以我想很讨厌国民党。

　　主持人：那时候不喜欢国民党？

　　戴爱莲：所以我不理他，我对面是郭沫若，所以我始终跟郭沫若说话，他跟我说，我不理他，我就那个郭沫若交流，是这样的。可是他们就走了，我的丈夫，你知道了谁坐在你的右面。我说国民党的师长。什么？周恩来。啊。因为我没有看过他的照片，真的我看过有毛主席的照片，没有看过周恩来，我不知道有周恩长得怎么样。

　　主持人：您也实在没有想到是他？

　　戴爱莲：没有想到，就是头一次大大的笑话。

　　几天后，戴爱莲夫妇应邀来到邓颖超的家里做客，戴爱莲急忙向她讲述了自己严重失礼的笑话，邓颖超听后也大笑不已。邓颖超的家就在八路军办事处的楼上。那时国民党特务的机关枪日夜监控着这里，而戴爱莲却毫不畏惧，一直和邓颖超大姐保持着亲密的来往。这是邓颖超当时送给戴爱莲的照片。在八十年代时她们再次相聚，还回忆起了当时她们之间的一次幽默的对话。而戴爱莲，这个从小受西方教育的中国人也从这次对话中受到了教育。

　　［访谈］

　　戴爱莲：有一次的时候，我到他的家里，我不止一次去他的家里的，跟邓大姐已经是朋友了。所以因为我是在西方，受西方的教育，因为如果是在西方的时候，你的丈夫很漂亮，你不是说我喜欢她的丈夫，我认为你的眼光很好，我是说她好的。

　　主持人：夸女主人的眼光？

　　戴爱莲：对，西方的时候，我说你的丈夫很漂亮。你的丈夫怎么怎么好的，我认为是她选的好。实际上说她好。她说，你先生也很漂亮，我们换了好不好？

　　主持人：这是邓颖超跟您说的？

　　戴爱莲：对了。所以我就知道了，我们中国的文化跟西方的文化都有差别的。所以我很多东西都是生活里头学到的，碰到出了毛病的时候，像这样子，也教了我。

　　因为戴爱莲的特殊背景，周恩来劝她留在了重庆，以便发挥更大的作用。那时周恩来正广交文艺界的进步人士，并举办了多场抗日演出，以唤起民众坚持抗日救亡的热情。戴爱莲也投入到抗日演出的热潮中，她举办的舞蹈晚会，不但让中国民众第一次欣赏到了西方最好的芭蕾艺术，也让民众从她创作的那些反映现实生活的舞蹈中获得抗日的力量。在她演出时，周恩来和邓颖超经常前来观看，给戴爱莲以极大的鼓励。有一次在八路军办事处，周恩来还亲自教会了戴爱莲扭陕北秧歌。

　　［访谈］

　　主持人：我们刚才谈到周总理，我看您的自传里还提到，周总理还教您跳过秧歌，是吗？

　　戴爱莲：对，我没有看过秧歌以前，因为八路军办事处每个星期六都有舞会的，都有玩的，有一次总理跟我跳的时候，他说我教你跳秧歌。后来的时候，他教我一二三，三二一。

　　主持人：他教您那个舞步？

　　戴爱莲：就是那个舞步，还要喊着。

　　主持人：还要喊着。

　　戴爱莲：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就是这么一二三，这么样子教我秧歌的。

　　不久宋庆龄把保卫中国同盟会的办公室从香港搬到山城重庆，在这里邓颖超、戴爱莲和宋庆龄三个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访谈］

　　戴爱莲：宋庆龄最亲的女朋友，一个是邓颖超，一个是我。一般接待的时候都不到楼上去，都是在楼下，只有两个人来的时候让她上来，一个是邓颖超，一个是我，我都不知道的，这样子对我特别优待。她老给我们送东西吃的，有些好吃的东西，或者困难时期，她说我上一次拥抱你的时候，你太瘦了，给我送鸡蛋，还有刚刚做好的点心，热的。老是那个老司机送来，我还要到邓大姐那儿，到邓颖超那儿去，所以送我什么东西，都送邓颖超的。所以我知道了，邓颖超也是很密切的朋友的。我告诉你我认识这么好的人真的运气很好的，真的很好的。　　

　　在重庆，虽然宋庆龄和戴爱莲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但她也绝不会模糊朋友和原则的界限。

　　［访谈］

　　主持人：我您的回忆录里提到，有一次您给国民党，也是邀请您有一次演出？

　　戴爱莲：邀请演出，有一次我吃亏了，他们告诉我宋庆龄要参加的，我说宋庆龄要参加，我想没有问题。所以#舞台监督说，你请宋庆龄来跟演员握手。所以很特别，很奇怪的是宋庆龄的位子不是在前面那个好位子，在边上，我还奇怪，为什么给宋庆龄坐在边上呢？我还奇怪呢，可是我还是叫她，我说姐姐，我说舞台监督希望您跟演员在舞台上见面。她不理我，哎呀，我不明白了，所以我就站在后面，再也没有去，后来闭幕了，我一直等着闭幕了，闭幕了以后，舞完了以后，她说好吧，舞完了以后她下去，因为是国民党的人在一起，我说的。是这样的，我才知道的。

　　主持人：拉上幕之后。

　　戴爱莲：对了。

　　主持人：她才陪着您去看演员？

　　戴爱莲：后来那个人就下来了，她才去看演员，因为其他的人都是国民党的人，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主持人：她不愿意跟国民党的人站在一块？戴爱莲：对。

　　后来戴爱莲听说，组织这个晚会的目的是为国民党当权派歌功颂德的，宋庆龄原本不想出席。这次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戴爱莲意外地接到了宋庆龄写来的一封信。

　　主持人：我听说在这儿之后，她专门给您写过？

　　戴爱莲：对。所以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很莫名其妙。这个信，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也不是专门给我提意见，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说有一个人，一个男的，很苦很苦的，就是草房，很苦的，也很饿，老是没饭吃，他做了一个梦，他的房子很漂亮，还有吃的东西很多，做了这么样子的一个梦，可是一醒来，什么都没有了，还是那样子的。

　　主持人：宋庆龄当时给您写的这封信里头只有这么一个故事？别的什么都没有写？

　　戴爱莲：没有讲，没有讲。

　　主持人：实际上也是在暗示您？

　　对，所以后来我就想象是不是那次演出以后，给我做教训，你不要为了钱或者为了出名做一件事要面对现实，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人，一个教育。可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她不知道了，如果我知道了这个真的面目时候，我就不会干的。

责编：兰华 　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