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再次攀登珠穆朗玛峰》

刘 永 恩

我曾两次参加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摄制工作,第一次是1975年参加拍摄《再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第二次是1978年中伊联合攀登珠穆朗玛峰。我在第一次参加攀登珠峰的摄制工作时,登上了8200米的高度并拍下了很多宝贵镜头,充分反映了登山队员为征服珠峰的那种不怕苦、不怕死、无坚不摧的大无畏英雄气概。

珠穆朗玛峰位于中国和尼泊尔王国的交界处,海拔8848.13米,巍然雄跨在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群峰之上。它那陡峭的山岩高耸在遥遥的天际,乳白色的浮云飘游在它的脚下,纵深的峡谷里倾泻着一望无垠的冰川,巍峨的山岭上覆盖着积存万年的冰雪。几个世纪以来,它强烈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多少人为它神往,多少位登山家望着这座高峰跃跃欲试。然而这个雄伟的山峰,峭壁千仞,冰川纵横,气候万变,空气稀薄,给登山运动员带来的是巨大困难。但是中国登山队员,敢于斗争,敢于胜利,以气壮山河的气魄两次从北坡登上珠穆朗玛峰,为世界登山史谱写了新篇章。

从北坡征服珠穆朗玛峰,危险多,难度大,从5000米大本营到顶峰,中间一共是7个营地。5500米是一号营地,6000米是二号营地,6500米是三号营地,7070米是四号营地,7600米是五号营地,8200米是六号营地,8680米是七号营地,也是征服顶峰的突击营地。从大本营到5500米一号营地,是大量的堆积的冰川,上面是碎石下面是冰。5500米到6000米二号营地,是堆积石冰川和冰塔林。冰塔林主要分布区是从5700米到6500米三号营地。晶莹挺拔的冰塔和各种奇特的冰蘑菇、石蘑菇,以及绚丽多彩的水晶宫、冰洞,构成了这一地区独特的美景。特别是水晶宫和冰洞,在光线的反射下洞壁上映出变化万千的花纹,美不胜收,令人赞叹不已。6300米至6500米是没有堆积物的东绒布冰川,冰裂缝纵横交错,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好像是一面巨大的破镜,又像是碧绿的湖泊。6500米到7070米北坳顶部的四号营地为冰雪墙,坡度为45度,有的地方可以说是直角,此处是征服顶峰的北大门。征服顶峰打通北坳是关键的第一步,这座冰雪墙,不但暗裂缝多,而且是一个冰崩、雪崩多发区。人掉进冰裂缝不用半个小时就会成为冰棍一根。冰崩雪崩更为厉害,一般都是铺天盖地、雷声轰鸣地砸下来,如果碰上了就会全军覆没。因此在攀登北坳时,不但要提防按裂缝,而且还要提防冰崩雪崩。登山队明确规定,在攀登北坳时不允许大声喧哗,因为声音会引起冰崩雪崩,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北坳的顶部既是大风口,也是风雪多发地带。7070米到7600米五号营地,是一个漫长的鱼脊背形状的冰雪坡。它的左面是东绒布冰川,右面是中绒布冰川,滑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特别是7400米到7500米是登山队员们征服顶峰的第二大难关。此处是云层,是一个大风口,为高空风多发地带,风力一般都在10级、12级左右。队员们攀登时平均每两三分钟迈一步,由于高山缺氧再加上高山风,所以说这地方是伤人最多的地方。轻者冻坏冻掉双脚和手、鼻,重则就会粉身碎骨,队员们要想通过此处就必须有一个星期以上的好天气,否则永远也不会通过这第二道大关。7600米到8200米是六号营地,8200米以上历来被人们称为死亡线。这一段路大部分都是风化了的岩石,有少部分风吹积雪。这是因为7600米处属于云层上面,因此少有冰雪,冰爪和冰镐也就失去了保护作用,对攀登者来说困难就更大。由于我们穿的登山鞋有8斤多重,鞋底又比较厚,冰爪就不能取下来,取下来那么厚的鞋底又怎么行走。高山缺氧,失重,每个人都像是在踩高跷,轻飘飘的,就好像腾云驾雾。

从北坡看珠峰,犹如一座雄伟的宝塔直插云天,俯瞰着地球上的千山万岭。珠峰的性格啊,真是难以捉摸,忽儿恬静,忽儿粗犷,朗朗的晴天,碧空万里时,珠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壮丽。朵朵白云向她簇拥而来,为她穿上绚丽的外衣,她就仿佛是一位翩翩起舞的仙女,娇柔妩媚;乌云滚滚,狂风怒号,飞雪满天时,它又像一头狂吼的怒狮。因此从北坡攀登珠峰,就更加艰难,付出的代价就更大。

我在《再次攀登珠穆朗玛峰》拍摄过程中,五登7070米的北坳,三登7450米的大风口地带,一登8200米的岩石地区。在这个过程中,真实地记录下了登山队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战高寒斗巨风,攀登悬崖峭壁等宝贵镜头;同时也把登山过程中一系列的科研考察以及珠峰变化、云海苍茫等宝贵镜头拍摄下来。我也在这次攀登珠峰过程中创下了当时专业摄影工作者登山的新高度。

在新影厂党委决定我参加《再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摄制组时,我正在海南岛工作。当我接到电报后,就毫不犹豫地马上返回厂进行身体检查。这项任务对于刚刚跨进新影厂大门的我,确实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高山气候瞬息万变,又严重缺氧,身体能不能适应?高山奇寒,能不能开动摄影机将登山英雄们的光辉业绩拍摄下来?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课题。困难千千万万,我想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一个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是在斗争中成长,在困难中前进的。我当时就暗下决心,只要我还有一点力气就要往上爬,一定完成好党交给我的任务。我是1975年1月下旬从西宁沿青藏公路进藏的。在行军途中,我每到一个住地不管白天旅途多么辛苦,一定要爬座山,对自己进行强化训练,为登山创造条件。2月24日,我和厂里另外三位同志在拉萨会师,休整了几天后,就随登山队一起开进了珠穆朗玛峰的大本营。

在登山队党委的领导下,为征服珠峰做准备,第一次在侦查修路就要开始了,目的是打通北坳。前面我也谈过北坳地形险峻,它像一座巨大的冰雪墙屹立在珠峰的山腰,是珠峰最危险的冰崩和雪崩地区,也是从此坡登山珠峰的第一道大难关。3月21日下午当我随侦查修路队到达6800米时,因为是第一次登上高山,突然感觉有点头晕恶心,脉搏和心跳加快,手脚也有点发软。是前进还是后退,我想闯不过这次的适应关,坚持前进,最后我终于和侦查修路的队员一起登上了北坳,并拍摄了在冰雪陡坡上修凿阶梯,在裂缝地段架设金属阶梯等镜头。

4月初,我跟随第一梯队的适应性行军二次登上了北坳。晚上天气突变,狂风咆哮,粒雪遮天盖地,刺骨的寒冷使人浑身麻木,风雪刮倒了帐篷,气温下降到零下20多度。恶劣的气候持续了四天四夜,我的手指失去了知觉,十个手指有点变色,由于我拍片时不能带鸭绒手套,这样受到伤害的首先是手指。教练王洪宝发现我的手指变色时,立即进行按摩救治,我的手指只要稍稍有了知觉马上又开始拍片子。在4天中,我拍摄了许多登山队员们顽强地与风雪搏斗的感人场面,同时也拍下了一些科学考察项目的珍贵镜头。

4月12日清晨,我跟第一梯队下撤返回大本营。我只休息了1天,又跟另一梯队第三次突击上北坳。这次我到达了7450米的大风口,10级以上的高山风,刮得人都站不稳,每迈一步十分艰难,平均每二三分钟才迈一步。我在这样的风口中毫不犹豫地摘下鸭绒手套开动了摄影机,拍下了登山队员以顽强意志同高山风搏斗的镜头。

我第四次由7450米下来后,体力消耗很大,下山后只休息了一天半,又有一个梯队要上去,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自己虽然十分劳累,但我厂一共来了4个人,他们年岁都比我大,体质也比自己差,跟上去的任务应该由我来完成。我看到登山队们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旺盛,觉得自己也应该向他们学习。我二话没说,又跟着这个梯队出发了。我在登上7600米营地时,由于一路在风雪中行军、工作,两颊冻伤,鼻子也搓掉了一层皮,红肉都露在外面,登山队员比我也好不了多少。由于高山缺氧,血液循环缓慢,手、鼻、脚、耳朵等部位最容易冻伤、冻掉,我们这次就有一个同志冻掉了双脚。所以登山队员每迈一步,必须要活动手、脚和搓搓鼻子、耳朵,以促使血液循环。这样就造成掉皮,但总比掉鼻子好吧。由于种种原因,登山突击队领导要我留在7600米营地,不让我再往上攀登,我当时坚决请求要跟突击队上去,我说:我的脚好好的,还能行走,手还能工作,我决不会掉队,不会连累突击队员,凡是吃的用的,包括氧气瓶和结组的煤气罐、帐篷杆我全背着。在这种情况下突击队的领导同意了我的请求。按照预定的计划我登上了8200米营地。此时由于缺氧,大脑模糊不清,容易忘事,所以我一路向上攀登一路拍摄,一路反复念叨着:岩石标本、心电图、入党仪式、云海、队员生活和其他活动的镜头。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缺氧越严重,到了8200米我首先拍下了藏族女队员桂桑在鲜红的党旗前入党宣誓的感人场面,以及云海和高山俯瞰群峰的镜头。在拍摄中由于缺氧、疲劳,感觉也不灵,我常常边拍边问身边的同志摄影机转不转动。有时手指失去知觉,我就搓一会儿或在岩石上重重地敲打几下,直到有了疼痛的感觉又立即开始拍摄工作。第二天一开始,我就把突击队员的生活、早霞、云海,以及突击队继续向上攀登的镜头拍摄下来。到此突击队领导说什么也不让我向上攀登,把我留在8200米作为接应与大本营进行联系。下午第二突击队上来时,我在拍摄王洪宝采集岩石标本的材料,由于我从登山开始至此时没有吸过一口氧气,体力消耗比较大,头脑模糊,我的右脚踩在岩石边上,以致身体失去重心摔倒了,往下滑了20来米,幸好有一堆积雪挡住了我,才免去了一场可能掉进千米冰裂缝里的灾难。王洪宝同志把我救上来后,发现我的脚、胸、头部都有伤痕,但我双手抱着的摄影机完好无损。我又坚持把采集岩石标本的一系列宝贵镜头拍摄下来(后来在北京检查,诊断为胸受到损伤以及脑震荡后遗症)。第三天我又继续工作,把在8200米心电图遥测的情况拍摄下来。下午一点钟左右我陪同一个病号一起下山,我不仅背着自己的摄影机和胶片,还背着一位业余摄影工作者的机器和胶片。因为当时有一位登山队员,为了突击顶峰,就把机器和胶片扔在8200米,我想这是国家财产,不能不管,因此就把它也背了下来。我同那位病号走了4天,回到了大本营。

                                                                                                                                            (本文作者: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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