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朱德
                                                                      ——纪念朱德诞辰120周年
赵 力 萍


中南海里的欢乐大家庭

      1944年,我与丈夫朱琦相识,当时,我们都在抗大七分校工作。1946年3月,我们喜结连理,红娘是彭绍辉将军,主婚人是贺龙元帅。
      第一次与公公、婆婆见面是在1948年土改结束后,我随丈夫到西柏坡。当时我想着公公是解放军的总司令,婆婆康克清也是著名的妇女领袖,心里很紧张。
      见面时,爹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旧军装,待人和蔼,慈祥的脸上总泛着笑容,言谈举止间一点架子也没有。我心里一下踏实了,拘束感也消除了。
      康妈妈忙着招呼我们坐下,刚坐定,爹爹便问:“土改工作结束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我说,服从分配,可能去银行工作。爹爹说:“战争结束后,国家要发展经济建设,你们一直在部队,到了地方,得从头开始,先到基层去锻炼。”
      康妈妈还笑着说:“你们早点要个孩子吧,爹爹喜欢孩子。”
      第二次见到爹爹和康妈妈,已是1949年国庆了。
      1949年之后的10年,算是朱总司令一家最幸福的时光。没有战争,家庭稳定。我1951年生下了大儿子援朝,随后又有了二儿子和平,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爹爹取的。为了让我们夫妻安心工作,两个孩子不到一岁就先后接进中南海两位老人身边养育。除了我们,朱老总女儿的两个孩子也在老人身边。
      爹爹一直没有忘记家乡的兄弟,他参加革命早早离家,养家糊口的担子全落在兄弟们身上,他的兄弟们家境困难,无力让后代接受良好教育。爹爹决定尽自己所能,替每个兄弟家供养一个孩子来北京读书,一共10个孩子。这下,相当长一段时间,朱老总和康妈妈在中南海的住宅简直成了一座“儿童大乐园”。
      当年在中央最高领导层中,有三家生活比较困难,就是爹爹家、刘少奇家和陈云家,因为都是家庭成员多,需要接济的亲戚多。中央办公厅曾设法给予补助,但是爹爹从来没有去领过。
      他们把住房附近的空地开垦出来,动手种上蔬菜和杂粮。有空就带领孩子们去劳作,爹爹家的菜地总是丰产丰收。有一次竟结出一个70斤重的特大冬瓜,摘下后被送进了中国农业展览馆。这个大冬瓜,又像当年爹爹的扁担一样,被写进了新中国的新闻报道和学生课本里。

最后三年

      1974年6月的一个周六,康妈妈来天津探望爹爹一位兄弟得重病的儿子,顺便也看看我们夫妇。
      我丈夫朱琦在战争中负过伤,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再加上“文革”中受到的折磨,患了心脏病,当时在家休养。康妈妈嘱咐他多注意身体,和我们吃了顿饭就返回了北京。
      周一,我和往常一样上班去了,朱琦和单位一位老同志在家谈话,突然感到不舒服,那名同志扶他上床休息,随后打电话给我。可等我赶回家,他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全家人都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但我们对爹爹是保密的,怕他经受不住这个噩耗,只说朱琦病重,在医院抢救。爹爹很担心,整整一个星期睡不好觉,总是问情况怎么样,还需要什么药。得到的答复也总是“还在抢救”。当时也许爹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抱有一线希望。
      虽说朱琦是爹爹惟一的儿子,但一直在四川老家长大,直到20岁才回到父亲身边。解放后,已经是团级干部的他,转业到铁路部门工作,听从爹爹的话,从底层做起,由练习生开始,慢慢从火车司炉做到司机,1955年仍然是一名普通工人。直到“文革”开始前,才担任了北京铁路局车辆处处长。

      他去世后10天,康妈妈才告诉爹爹,抢救无效,朱琦走了,追悼会都办好了,孩子们想回来看看。我赶去的时候,爹爹已经在会议室坐着等了,进门前,康妈妈迎出来,嘱咐大家,谁也别哭,大家就都强忍着。爹爹说,你们开始不告诉我,这不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年轻就走了,很可惜。然后对我说,要好好工作,要坚强,不能失去了一个亲人就倒下,并对在场的每个孩子都嘱咐了一番。
随后,我们把手臂上的黑纱取下来,与爹爹合了一张影,就各自回去工作了。之后,他一个礼拜都没有听收音机。晚年丧子,对他来说,这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周总理去世后,邓小平再次受到批评,同时,毛主席那里又传来病重的消息,“四人帮”的活动骤然加剧。爹爹心急如焚,不顾身体衰弱,每天加大了自己的工作量。两个月时间里,他就先后3次以国家元首身份接见了外宾。
      1976年6月21日,爹爹按时来到人民大会堂。这天的日程安排是会见澳大利亚联邦总理马尔科姆·弗雷泽。时间到了,但外宾还没到,外交部也没来消息,他只好在休息室等候。
      他独自在冷气开放的大会堂呆了近一个小时。回到家中不久,便感到身体不适,经医生诊断为感冒。十几天后,由于感冒引发的并发症,爹爹去世了。
      其实,爹爹平时身体很好,不吸烟也不喝酒,喜欢运动,每天还做自编的体操,自己吹着口哨掌握节奏。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因为这次接见外宾的“意外”引起感冒而去世。
      我想起当年爹爹和董必武先生之间的一个玩笑。董必武晚年不大运动,基本上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整天不出门一步。董老不出门,爹爹不免担心,就去看望。
      两位老人见了面,没有多余的客套,爹爹“开拳便打”,说:“老进士,你不行啊,生命在于运动啊。”
      “老总,你怎么知道我不运动?”董必武举举手中的毛笔,“我一刻也没闲。”
      爹爹摇摇头说:“写字和运动怎么一样?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在家便能做的运动,肯定能助你长寿。”爹爹放下手杖,开始吹口哨,演练自编的那套体操。练完后说:“怎么样,进士?”
      “嘿嘿!”董必武笑了,“我看戏可以,演习不行。”
      “唉……我担心你活不到90岁。”
      “我们比一比嘛!”
      “不比不比,横竖你活不过我。”爹爹摇着头告辞走了。
      爹爹每天做他的体操,吹他的口哨,董必武每天练他的大字,各自持之以恒。
      1975年4月2日,董必武逝世,享年90岁。
      1976年7月6日,爹爹逝世,享年也是90岁。

   (本文作者:朱德元帅之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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