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转一百年
大约5、6年前,为制作一部反映中国电影早期历史的影片,我采访了几十位老电影人。在每一次访问中,我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辈们提出这样一个问号:“您最初的观影记忆是怎样的呢?”前辈口中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一幕幕动人心弦的景象,让我对中国电影的触摸又向前追溯了一大步。 在一次次提问中,我不免也在记忆中寻找着自己的观影经历。究竟第一次走进电影院是在哪一年?第一次看到的影片又是什么?记忆的凌乱让我无从拼凑起一幅完整的画面。但是,一个场景却长久留存,挥之不去。 似乎是在上小学,因为胸前飘着红领巾,总是在周六的下午,老师带领着我们如同母鸡带小鸡,排着队进入电影院。场灯暗了,《东方红》乐曲声中,银幕上出现了毛主席魁梧的身影,是黑白的。“毛主席!毛主席!”小手因使劲鼓掌而赤红,呼唤毛主席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解说的激昂。为什么要如此卖力地鼓动和呼喊呢?印象中似乎是出自对毛主席的诚挚敬爱,又好像是如若不然,就会被同学斥责为“反动”。“反动”,一个多么严重的政治问题啊!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我所看到的应该是正片放映之前的加片——《新闻简报》。由于毛主席通常都出现在第一条新闻中,内容又多半是接见外宾,所以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毛主席是最大的男明星,而身着华丽服装的马科斯夫人则是最美丽的女明星。 人生的际遇似乎总能在最初的时日里寻找到些许痕迹,当我成年之后,居然循着命运的牵引,来到了以《新闻简报》为重要标志的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童年的观影,似乎在有意无意间决定了我后来的从影。在北太平庄,于不知不觉中,送走了20个寒暑春秋,我在新影从事编导工作已经整整20年了。 2005年,恰逢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周年,国家电影局决定制作一部全面反映中国电影一百年进程的纪录影片——《百年光影》,这项工作落在了我的肩上。有人说,一百年的历史要在90分钟长度的胶片上体现,你可怎么办呀?也有人说,百年电影就你这部影片来总结,多光荣呀!困难也罢,光荣也罢,总之,这事摆在了我的面前,它让我改变了观察中国电影的角度。我不再是欣赏者,也不是制作者,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考察者。于是,我有了更好的条件,更多的机会,去感知中国电影,了解中国电影人。 循着历史的印迹,我对中国电影的一百年由阅读而认知,由访问而感悟,接近一年之久的追寻,我似乎在历史的轨迹上找到了一个中国电影非同寻常的光芒。从1895年电影在法国诞生,到1896年最初的传入中国,中国应该说是一个较早接触这项新发明的国家。但是,由于传统的文人士大夫对“淫思奇巧”的轻蔑态度,使这来自西方的“影戏”总不能得到足够的关注。但是,一旦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认识电影,感受到电影教化社会的力量,他们便全心投入,义无反顾。 纵观电影走过的一百年,每一次的社会变革、历史关头,电影都加入其间,为民陈情,为真理而呐喊。多少电影人因针砭时弊而为观众所推崇,又有多少电影人因书写历史而让历史无法忘却。 中国的知识分子历来都分两类,一类是出世的,另一类就是入世的。由于电影的大众性,它的施行者不可避免地采取着入世的姿态,他们用电影宣扬着自己的主张。 电影,是中国知识分子入世的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