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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汉画像石”:涌动的活力打动鲁迅

央视国际 (2004年07月08日 10:23)

  1936年,病魔缠身、身体衰弱的鲁迅先生热切地遥望南阳,等待着友人寄来汉画像石的拓片。没能把南阳汉画像编辑出版,是这位中国20世纪文化巨人终生的憾事。

  粗犷奔放、洋溢生命活力的南阳汉画像石,让鲁迅看到了中华民族鼎盛时期那种强大的民族自信心,他盛赞“唯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在牵挂着南阳汉画像石,是希望其中涌动的生命活力能注入现代艺术,“另辟新境界”。

  一段情缘 难以忘却

  2003年11月,鲁迅博物馆举办了“鲁迅收藏南阳汉画展”,再一次把世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南阳汉画像石上。南阳研究者陈江风、曹新洲等人应邀前往讲演,他们说,鲁迅先生和南阳汉画像石的文化情缘,令人不能忘却。这位中国20世纪的文化巨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渴望看到更多的南阳汉画像石拓片。

  对汉画像石,鲁迅早就倾心。1913年前后,他就开始收藏汉画像石拓片。到上世纪30年代,鲁迅收藏的汉画像石拓片累计达300多幅,其中大部分是山东汉画像石的拓片。鲁迅曾数次想把收集到的拓片编辑出版,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如愿。这事让他牵挂又无奈,在给友人的信中,鲁迅说:“上海真是是非蜂起之乡,混迹其间,如在洪炉之上,能躁不能静……不过无论如何,此事终当了之。”由于收集到的拓片很多是凡品,他请朋友姚克、台静农等人继续代为收集。

  到了1935年5月,由于环境恶劣,身体衰弱,再加上佳品难得,鲁迅对这件事心灰意冷起来,他给台静农写信说:“收集画像事,拟暂作一结束,因年来体力精力,大不如前,且终日劳劳,亦无整理付印之望,所以拟姑置之。”鲁迅和南阳汉画像石的结缘,就在这个时候。豪放、粗犷、雄浑的南阳汉画像石,再次唤起了鲁迅的热情。在北京的台静农给上海的鲁迅回信,说自己结识了几位南阳朋友,可代为收集南阳汉画拓片,鲁迅立即请求代为收集,“倘能得一全份,极望”。

  王正朔是南阳内乡人,上世纪30年代初就读于北京大学历史系,他曾听过鲁迅的演讲,对先生很敬佩。回到南阳进行地下工作后,王正朔和南阳教师杨廷宾、王正今等人为鲁迅收集拓片。他们按照鲁迅的要求,派人专程从上海买来纸墨,带着拓工踏遍了南阳、唐河、方城、内乡等地,搜集了不少汉画像石拓片。

  陆续收到200多张拓片后,鲁迅先生很兴奋,他选印汉画像的愿望重新点燃。

  1936年夏天,南阳暴雨成灾,搜集拓片的工作被迫停了下来,王正朔把已经拓好的寄给了鲁迅先生。这时候,远在上海的鲁迅病情已经加重,被迫住院治疗。即便如此,鲁迅收到王正朔的这一批拓片后,仍连夜回信给他说:“桥基石刻,亦切望于水消后拓出,迟固无妨也。”但两个月后,死神无情地夺走了鲁迅的生命。5年后,曾经为鲁迅东奔西走收集汉画拓片的王正朔,也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于山西。一个美好的梦想,便在20世纪上半叶多灾多难的中国破灭了!

  1987年,鲁迅博物馆将鲁迅生前收藏的南阳汉画拓片整理出版,终于完成了先生未了的心愿。

  大汉雄风 倾倒鲁迅

  鲁迅为何对汉画像石情有独钟?因为鲁迅倾心“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汉风,他希望汉画像能给现代中国美术提供借鉴,希望汉画像中所涌动的奔放和自信能注入国人的灵魂。

  鲁迅曾经将历代艺术加以比较,发表了许多精湛的意见。他赞扬汉人“闳放”,“魄力究竟雄大”,“唯汉代艺术,博大沉雄”。汉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鼎盛的时代,“虽然也有边患”,但“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汉代艺术“深沉雄大”,显然也是民族自信心在艺术创作中的展现。从大量汉代画像石画像砖的拓片中,鲁迅敏锐地感悟察觉到,这些看似古老残缺的东西中,依然留存涌动着新鲜的艺术生命信息与光芒,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上升期昂扬饱满的精神风貌。在民族贫弱的时候,这种精神气质尤为可贵。

  正因为这样,弃医从文、希望从精神上救治国人的鲁迅先生,才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收集和保存汉画拓片。而南阳汉画像石粗犷豪放,风格独特,对鲁迅也就更有吸引力。

  在鲁迅看来,汉代艺术是中国美术史的一个高峰。六朝隋唐的画风,虽然受佛画影响很大,也还保持着灿烂、明快的风格。

  然而宋元以后,由于异族入侵和统治者的高压,文人画师多逃避现实,寄情山水,于是,山水花鸟画充斥画坛,绘画几乎进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无人之境。汉代画中的景物是从属于人物的陪衬,而到了唐宋以后的山水画里,则是“丈山、尺树、寸马、分人”,人越来越找不着了。

  是不是远离人生、能不能看到国人生活和灵魂,这是鲁迅评价历代美术的着眼点,也是他所期望的中国新兴艺术的方向。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他特别推重奔放粗犷、充满生命活力的汉画像石,希望当时的中国艺术能从中吸取力量。1935年前后,鲁迅一手扶持的中国新木刻运动蓬勃发展,鲁迅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唯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倘取之木刻或可辟一新境界。”鲁迅先生心愿未了就撒手西去,但他的思想却附着在汉画像石上,影响深远。

  建国后,随着研究逐渐深入,汉代绘画艺术被艺术界称为“纯粹的本土艺术”,汉代被理论界称为“中国第一个艺术热情时代”。人们从民俗、天文、体育、哲学等诸多角度解读汉画像石,研究成果丰富多彩,有学者倡导建立“汉画学”。汉画像石真正复活了,重新融入中国当代艺术,融入中国人的血脉。

  汉画像石四大区域

  两汉是中国美术发展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无论是雕塑还是绘画,艺术水平之高,作品数量之多,题材之丰富,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两汉时期在中国美术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作用。所谓“禀三代钟鼎玉器雕刻之工,开两晋唐宋绘画之先河”,两汉时期留给我们的是古拙素朴、活泼热情的艺术风采。

  汉代艺术种类不限于画像石,还有帛画、壁画、画像砖、陶俑等。由于帛画不易保存,今天所能见到的仅有几幅了;由于年代久远,壁画今天也很少见。相对而言,汉画像石、画像砖和陶俑留存下来的较为丰富。就画像石来说,分布区域主要有4个中心:一是河南南阳、鄂北区,二是山东、苏北、皖北区,三是四川地区,四是陕北、晋西北区。此外河南新密、永城,北京丰台,浙江杭州,陕西邠县,也有零星发现。前3个区域都是当时经济、文化发达的中心;陕北、晋西北区在东汉顺帝以前是北方边防重地,其中心绥德又位于通往西方的贸易通道上。这些地区,都广泛分布着可供开采构筑墓室石材的山丘。因此,当汉代豪富日益重视厚葬时,这些地区便发展起了耗资巨大的画像石墓。

  由于汉代文化融合了许多不同的因素,使得各地的汉画像石艺术呈现出了不同的题材和风格。如南阳画像石在楚文化的强劲影响下,突出动物与神人题材,形成了鲁迅所说的“稍粗”的、奔放有力、构图疏朗的艺术风格;山东画像石表达儒家道德理想的历史人物故事题材居多,形成敦厚浑朴、布局密集的艺术风格;陕北汉画像石以现实生活为主题,有较多的农耕、狩猎等题材,形成质朴简洁、装饰性强的艺术风格,这里可以看出秦文化和胡文化的影响;四川特有的汉画像石棺,既是巴蜀地方文化的特殊表现,又是中原汉画像石墓的浓缩。

  南阳曾是周王朝与楚国的边界,春秋战国时长期属于楚国。这里是浪漫的楚文化和理性的中原文化长期相遇、融合的所在。楚文化“信巫鬼,重淫祀”,狂放而热烈,充满神秘和浪漫的色彩。作为楚国旧地,南阳汉画中明显地活跃着楚文化的遗传因子。楚辞中上天入地、驱虎驾龙的奇幻意象,都可在南阳汉画中找到注脚。

  《山海经》、《淮南子》记载的远古神话幻想,在汉画像石上大量出现。汉画像石中展示的阴阳观、长生术、辟邪和神仙思想,很多到现在还是民间信仰。楚国人拜日、崇火、尊凤等信仰,促成了汉代人急进、好动的风尚,汉画像石中之所以多有“车骑出行图”,那是汉代人自信豪迈、喜好驱车疾驰的写照。南阳汉画像石就是以神性为本质的长江中下游楚文化,与以人性为本质的黄河中下游儒家文化的完美结合。

  从艺术上说,南阳汉画与其他地区汉画的一个明显区别,是它没有繁密的位置经营,没有分层分格的图案排列,也没有把不同的题材罗列在一起,而是一个画面只表现一个主题,构图疏朗明晰,画面的情节关系非常鲜明,是中国美术个性的肇端。

  南阳汉画总体上不重视再现而重表现,充满着夸张、变形和抽象。人面兽身,人身兽面,动物有些部位被大比例地强调,有些部位则略而不计。《蹴鞠图》中的舞伎,腰部拉细得只成一根线,长袖则变成很长很细的两条线,人物的细部则全部省略,给人以极强烈的印象。这种形式的运用,使南阳汉画产生了强烈的力量感、运动感和生命感。(原文发表于大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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